次日,顧知知照常去梨園唱完兩台戲,回來買菜。
順便拐角去藥店給靳時川買了點藥,剛一轉身,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眸。
周博文?
周博文一身西裝,站在藥店門口格外顯眼。
紛紛引發周圍人議論,“這不是周家留洋歸來的兒子嗎,看來是真出息了,穿這麼得體。”
“你是真沒聽說啊,人家都被提前聘為國內知名大學教授了,現在應該叫周教授。”
“可不是,就連督軍千金都拜倒在了他的西裝褲腳下。”
......
無數聲音傳來。
世人皆知周博文留洋歸來帶回了督軍千金。
可又有誰知道,她顧知知為了替周家還債,供周博文上學,將自己的賣身契抵押在梨園,整整五年。
如今碰到,唯有當作陌路人。
顧知知挪開眼神,麵無表情從他身側走過。
“知知。”一道輕聲在耳側響起,周博文反拽住她的手腕。
顧知知應激甩了一下,甩不開,她看向周博文,“請你自重,這位先生。”
從未見過如此疏離的顧知知,周博文一時神情複雜。
他鬆開顧知知,開口道:“媽的腿又疼了,前天送去醫院就診,剛回來,我過來這邊抓藥。”
“嗯。”顧知知神情未變,抬腳要走。
“你不回去看看嗎?”周博文及時開口。
顧知知腳步頓了頓。
周老夫人的腿傷,是周博文出國留學的第二年,從樓梯上摔下來得的。
為了治好它,那年顧知知背著她跑遍整個湘江地區,到處尋醫問藥,可算是治好了。
但還是留下了隱疾,每到陰雨天受傷的腿就疼痛難耐。
後來,顧知知找來草藥給她敷治,外加每天進行腿部按摩,這才緩解了些。
許是這些天沒有泡藥,就又複發了。
隻是這些,都與她無關了。
顧知知開口,“不了,我還有點事要忙。”
“你能有什麼事?”周博文上前攔住她。
見顧知知不說話,周博文說道:“知知,我知道你還在鬧脾氣,但我真的不能放棄秀貞,你就體諒一下我,好嗎?”
“我怎麼體諒你?”
五年的付出,換來一句不認識,要她怎麼體諒他。
這些日子強撐著將自己從這段感情抽離出來,顧知知就已經夠心痛了。
她不想再和這個人有任何瓜葛。
周博文連道:“隻要你願意,我可以跟秀貞商量,讓她把你納進家門給我當二太太,到時候保證讓你不愁吃喝——”
“夠了!”顧知知再聽不下去,她推開周博文要走。
“博文!”
一道清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吳秀貞穿著一身他粉紅色及膝小洋裙跑過來。
“不是說去給阿姨買藥嗎,怎麼這麼久。”目光觸及一旁的顧知知,吳秀貞蹙眉,“這位是?”
像觸電般,周博文連忙將手從顧知知肩膀上拿開,複爾伸手攬住吳秀貞的腰,語氣關切,“怎麼跑出來了,我不是說我一個人來就行嗎?”
“我這不是看你半天沒回來,關心你嘛。”
吳秀貞嘟著嘴撒嬌道。
周博文笑著將她攬入懷裏,“是我的不是,你盡管罵我吧。”
吳秀貞‘哼!’了一聲。
望著兩人你儂我儂的模樣,顧知知轉身離開。
還沒走路,身後傳來兩人的交談聲,“對了,剛剛那個是誰啊。”
“之前在家裏幹過活的一個幫傭。”周博文輕聲道。
“真的?”
“嗯,我眼裏隻有你。”
鼻子一酸,顧知知加快腳步離開。
一路哭著回到家,顧知知“砰——”的一下推開大門走了進來。
這聲響驚動了正在房間裏休息的靳時川,他警惕睜開雙眼,摸過手邊的槍,悄然移到門後邊。
腳步聲越來越近,房門“吱呀——”一下被推開。
黑漆漆的槍口伸了出來,“別動。”
在看到來人是顧知知後,靳時川收起槍,“怎麼是你。”
本來就難過,回來還要被人拿槍指著腦袋,一想到自己還是因為去給他買藥才碰到的周博文,顧知知更難過了,眼淚像關不住的水龍頭,嘩啦啦一下流了出來。
靳時川見過不少人在他麵前求饒,唯獨沒碰到過女人在他麵前哭,一時無所適從。
以為顧知知是被嚇到了,他有些無措道:“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顯然,他這個道歉毫無效果,顧知知還在哭。
她手背抹去眼角的淚,目光看向靳時川,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他身上。
“我這裏不歡迎你,你給我走!”她伸手去推他。
奈何靳時川體格太大,推搡半天,還是紋絲不動。
她哭得更厲害了。
靳時川頭疼地揉了揉眉,拽住在他身上作亂的雙手,“拿槍指著你是我不對,但我事先不知道是你,而且我們原先不是說好了嗎,待我在你這養好傷就離開,到時候我必重金答謝。”
“誰知道你這話是真是假?”顧知知反駁道。
“再說了你在我這白吃白喝,還整天拿槍指著我,我收留你就不錯了!”
“那你想如何?”靳時川問道。
顧知知立馬回答,手指向門外,“你從我這離開,我們就當沒見過。”
靳時川沒作答。
兩人僵持幾秒,就在顧知知不耐抬頭時,一片陰影壓下,靳時川倒在了她身上。
顧知知嚇得瞪大雙眼,反應過來,雙手扶住他的肩膀,“你怎麼了?”
“傷口、傷口裂開了。”
顧知知不敢再說話,扶著他到床上躺好,掀開衣服一看,傷口處原本潔白的紗布染上了一片紅。
果然......
顧知知不敢再亂說話,匆匆忙忙找來醫藥箱。
解開包紮的結,一圈一圈將纏繞在傷口上的紗布揭開,猙獰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
被子彈射傷的窟窿不停往外冒出汩汩血水,顧知知一時無從下手,“要不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行!”靳時川擰著眉,額頭上冒出薄薄細汗,有力的大掌牢牢拽住顧知知,讓她動彈不得半分。
“那我去附近的醫館叫人來幫忙?”
“不準。”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顧知知雙手無助捂在他傷口上,殷紅的血水漫過指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