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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她看著他肩頭那片還在緩慢擴大的暗紅,感受著他身體無法抑製的顫抖和越來越急促的呼吸。

冷汗,浸透了蘇繡娘後背的薄衫,冰冷黏膩。陳硯山捂在她嘴上的手,力道開始不受控製地鬆懈下滑,那沉重的、帶著血腥氣的身體,也一點點地加重下壓的份量。

“聽著......”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裏艱難地擠出來,微弱得幾乎被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蓋過,“書房......書案......左邊......第二個抽屜......最底層......藍布包......藥......還有......白布......”

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胸口劇烈起伏,額角的冷汗彙成細流,滑過蒼白的臉頰。

“快......”最後一個字吐出,他眼中最後一點強撐的銳光驟然熄滅,手臂徹底失去了力量,沉重的身體如山崩般完全壓向蘇繡娘!

“唔!”蘇繡娘悶哼一聲,被這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得踉蹌後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牆壁才勉強穩住。

陳硯山已然徹底失去意識,頭無力地垂在她頸側,滾燙的額頭貼著她冰涼的肌膚,灼熱的呼吸噴吐在她鎖骨上。

巨大的衝擊和濃烈的血腥味讓蘇繡娘胃裏一陣翻湧。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慌!他不能死在這裏!至少現在不能!他是她複仇棋盤上最重要的一顆棋子,是懸在陳繼文頭頂的利劍!

他若不明不白地死在東跨院,她蘇繡娘第一個脫不了幹係!陳鴻儒、陳繼文、林晚秋......那些人會像嗅到血腥的鬣狗一樣撲上來,將她撕得粉碎!

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入肺腑,壓下了那股惡心感。她用盡全身力氣,半拖半抱著這具沉重的軀體,艱難地挪向裏間的雕花拔步床。

每一步都異常沉重,腳下的地板仿佛在搖晃。將他沉重地安置在床榻上時,她已累得氣喘籲籲。

來不及點燈,借著窗外微弱的天光,蘇繡娘撲到書案前。手指因為緊張和用力而微微顫抖,摸索著拉開左邊第二個抽屜。

指尖觸到冰冷的木質底部,果然摸到一個用厚實藍布緊緊包裹著的硬物。她一把抓出,又迅速從旁邊抽屜裏扯出一大卷幹淨的白棉布。

回到床邊,陳硯山無聲無息地躺著,肩頭的暗紅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更加觸目驚心。蘇繡娘解開他軍裝外套的銅扣,裏麵白色的襯衣早已被血浸透,黏膩地貼在傷口上。

她咬咬牙,摸到床頭小幾上的銀剪,小心地將傷口周圍的衣料剪開。

一個猙獰的創口暴露出來。不是刀傷,邊緣焦黑翻卷,血肉模糊!是槍傷!蘇繡娘的心猛地一沉。她飛快地打開那個藍布包。

裏麵東西不多:幾個小小的瓷瓶,標簽早已磨損不清;一把鋒利的小刀;一包縫衣針;還有一團浸泡在某種刺鼻藥水裏的......桑皮線?

是了,陳硯山這種人,怎麼會把性命完全交給別人?這必然是他為自己備下的救命之物。

沒有猶豫的時間。蘇繡娘在秦淮河畔“醉月樓”那些年,見慣了各種爭風吃醋鬧出的皮肉傷,也曾幫姐妹處理過一些不便請大夫的傷口。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手指不再顫抖。拿起一個小瓷瓶,拔開塞子,濃烈的酒味混合著某種藥味衝入鼻腔。

月光下,隻見蘇繡娘迅速的幫陳硯山處理傷口,那雙刺繡的手,縫合起傷口來異常熟練。

處理完畢,雙手和月白的寢衣前襟,早已沾滿了暗紅的血漬,黏膩冰冷。

她抬起頭,望向床上依舊昏迷不醒的男人。月光透過窗欞,勾勒出他蒼白而棱角分明的側臉,緊蹙的眉頭下,那雙總是帶著審視與冷意的眼睛緊閉著,竟顯出一種近乎脆弱的疲憊。

那本記載著陳家賬目重重黑幕的藍皮賬簿,此刻正靜靜躺在書案下的暗格裏。而眼前這個渾身是謎、重傷瀕死的男人,他深夜裏帶著槍傷歸來,書房暗格裏的藥物......他所謂的“秘密任務”,究竟是什麼?

翌日,蘇繡娘端著一碗讓柳娘煎好的藥,穩穩的遞到陳硯山的唇邊。

“昨晚的動靜,陳家那群老狐狸肯定已經察覺,還有陳繼文那個雜碎......都以為我快死了,或者......已經死了。“

”他吞咽下最後一口藥,抬起眼,眼底的血絲猙獰,死死鎖住蘇繡娘沉靜的眸子,那目光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和沉重的脅迫,“蘇繡娘,這場戲......你得陪我唱到底。唱到......我重新能親手擰斷他們脖子那天為止。”

濃烈的藥味混雜著他身上散不去的血腥氣,撲麵而來。蘇繡娘緩緩收回空了的藥碗,指尖被藥碗燙得微微發紅。

她垂眸,看著碗底殘留的一點褐色藥渣,聲音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商賈之家特有的、算盤珠子撥響般的清冷:

“大帥,”她抬起眼,迎上他迫人的視線,眼底沒有絲毫懼意,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這戲本子,驚險又費力。按秦淮河的規矩,想加場,得加錢。”

陳硯山瞳孔猛地一縮,似乎沒料到她在這生死關頭還敢如此直白地談“錢”。隨即,一聲短促而嘶啞、帶著濃濃血腥味的低笑從他胸腔裏震蕩出來,牽動傷口,又化作一陣劇烈的嗆咳。

他咳得彎下腰,肩膀顫抖,臉上那點病態的青白被湧上的潮紅取代,眼底卻燒起一種近乎暴烈的火焰,死死盯著蘇繡娘。

“好......好個蘇繡娘!”他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裏磨出來,“你要什麼‘錢’?陳家的金山銀山,還是......陳繼文的狗命?” 那目光,仿佛要將她徹底看穿。

* * *

“篤、篤、篤——”

東跨院靜頤軒緊閉的烏木大門上,銅環叩擊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鍥而不舍的穿透力,第五次響起。

蘇繡娘正在修剪枝葉,聞聲,才不急不徐走去開門。

門開了一條縫。

看到陳繼文擺出憂思的臉出現在視線裏,身後跟著一個低眉順眼的丫鬟。

“繡娘,我小叔怎麼樣了?昨晚聽丫鬟說看見一個人滿身血氣來到你這院,我一猜就是小叔。實在是擔心,讓我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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