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四年前。
彼時我已是青雲宗名正言順的大小姐,修真界人人豔羨的顧宸淵的準道侶。
顧宗主和顧夫人待我如同親生女兒,甚至比對顧宸淵還要上心。
在察覺我與顧宸淵之間的情愫後,二老幾乎是傾盡宗門之力,為我們籌備雙修大典。
顧夫人親手將象征宗主道侶身份的鳳羽流蘇簪交到我手中。
「薇薇,以後青雲宗既是你的師門,也是你的家。若是宸淵那小子敢欺負你,我定不饒他!」
顧宗主也告誡顧宸淵,此生不得有負,需一心一意,與我相守。
顧宸淵連連頷首,俊朗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
「爹娘放心,我疼愛薇薇還來不及,怎舍得讓她受半分委屈。」
為表誠意,顧宸淵踏遍東海秘境,尋來千年冰蠶絲,要請百位繡仙為我織就一件獨一無二的九天玄女霓裳羽衣。
就在青雲宗上下都沉浸在喜悅與期待之中的時候。
意外發生了。
顧宗主在一次外出鎮壓魔物時,與突然出現的魔尊重樓起了衝突,被其魔功暗算,打傷了元神,囚禁於魔域血牢。
顧宸淵前去營救,卻被魔尊重樓座下四大魔將圍攻,險些道消身殞,拚死才逃回一條命,本命法寶都碎裂了。
他拖著重傷之軀,四處奔走,求各大仙門援手。
可昔日那些受過青雲宗恩惠的宗門,如今卻都閉門不見,生怕惹禍上身。
顧夫人日夜以淚洗麵,修為都開始倒退。
顧宸淵也日漸憔悴,眼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魔尊重樓凶名赫赫,威壓整個修真界,所有人都認定青雲宗這次在劫難逃。
於是當天夜裏,我拿著顧夫人給我的宗門寶庫令牌,來到了青雲宗的秘庫。
一口氣取走了宗門積攢千年的所有天材地寶和靈石。
......
看到這裏,四周罵聲震天。
柳輕煙掙脫顧宸淵的手,衝過人群,運起全身修為,狠狠一掌拍在我胸口。
「賤人!宸淵哥哥對你那麼好,你卻在青雲宗最危難的時刻釜底抽薪,狼心狗肺!」
「你是不是早就與魔道有所勾結,所以才在陰謀敗露後殺人滅口!」
顧宸淵的眼神冷得幾乎能凍結魂魄。
「那夜你幾乎將青雲宗的寶庫洗劫一空,消失了數月後空手而歸。」
「我見你神色萎靡,氣息衰敗,不忍心多問。」
「沒想到你從那時起,就已經存了這等歹毒心思。」
我咳出一口黑血,笑了笑,沒有說話。
隻是死死盯著眼前的畫麵。
畫麵裏,我裹著一件能遮掩氣息的黑袍,連夜潛行,來到了傳說中九死一生的幽冥鬼蜮。
「晚輩林薇薇,願獻上青雲宗千年積累,求見幽冥鬼帝,請他出手救家父一命!」
傳聞幽冥鬼帝性情乖張,喜怒無常,貪婪無比,但言出必踐。
我想用青雲宗的一切,去賭一個可能。
卻不知,這世間多的是讓人生不如死的煎熬。
鬼帝並未現身,隻是他座下的判官接見了我。
他讓我跪著,從鋪滿噬魂沙的冥河邊爬了過去。
那判官端坐在白骨王座上,慘白的臉上,勾勒著詭異的血色符文。
「想不到顧長風那老頑固,還有一個如此有膽色的義女。」
......
他坐在一旁,欣賞著我被陰風厲鬼撕咬神魂的痛苦,不斷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好!咬得好!再用力些,本座就喜歡看你們這些正道修士,痛苦哀嚎的模樣!」
「損耗百年修為算什麼,就算是要了你的元神,也沒人敢在這幽冥鬼蜮說一個不字!」
「繼續撕咬,不要停,她要是再敢凝聚靈力反抗,就把她的三魂七魄抽出來點天燈!」
這場折磨足足持續了七七四十九天。
冥界的血月升了又落。
我的神魂已經殘破不堪,修為跌落到了築基。
玩膩了的判官將一枚刻著「赦」字的令牌扔在我麵前。
一旁的鬼差隨即用勾魂索抽了我一下。
「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叩謝鬼帝陛下恩典,謝大人肯為你這賤婢之事通傳。」
屈辱,憤怒,絕望,痛苦。
種種情緒幾乎要將我徹底撕碎。
我想衝上前去和眼前所有鬼物同歸於盡。
想一把火把這陰森的鬼蜮燒個幹淨。
可那判官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獰笑著將那令牌踩在腳下。
「磕頭,把本座的靴子舔幹淨,此事就算了了。」
「否則的話,死的,可不止魔域血牢裏那個。」
一句話,澆滅了我所有的怒火。
我再一次跪了下來,彎下了自修行以來從未彎曲過的脊梁......
「林薇薇!」顧宸淵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刺破了掌心。
冷若玄冰的雙眸開始有了一絲裂痕。
看向我的目光,也變得更加複雜。
「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說不出口。
我知道顧宸淵愛我至深,一定不會因此嫌棄我。
我也知道他會拚上性命為我討回公道。
可我不敢拿整個青雲宗的安危去賭,不敢讓他再入險境。
於是我獨自在凡間界尋了一處偏僻山穀,調養好殘破的身體和神魂,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回到了青雲宗。
四周又響起了議論聲。
「她不惜性命都要去救顧宗主,為什麼會在幾年後,殺了顧家滿門?」
「這可不好說,說不定是被鬼蜮的邪魔折磨得神誌不清,在壓抑了幾年後徹底瘋魔了。」
「不管什麼原因,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何況是滅門慘案!」
一片議論聲中,顧宸淵拿起最後一道催魂符,略帶猶豫地看向我。
「林薇薇,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
「這道符催動後,問心鏡會從你的天靈蓋鑽出,映照你最核心的記憶,到那時,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
「看在我們相愛多年的份上,隻要你說出真相,我可以......」
聽到這話,柳輕煙眼中閃過一抹極隱晦的寒光。
她急忙上前挽住顧宸淵的胳膊。
「宸淵哥哥,你難道心軟了?」
「你難道忘了顧伯伯顧伯母慘死的模樣?這種忘恩負義、蛇蠍心腸的妖女,絕不能留!」
我沒有回答。
主動上前,迎向了那道催魂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