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以為，你會喊小叔叔

十指連心。

手被盛聿明握著那麼久，上頭的餘溫久久沒有散去。

黎念臊得慌，進了屋，先去洗手。

仔仔細細，衝到指尖發涼，才恢複理智。

一扭頭，看到盛聿明堵在洗手間門口。

頭頂的射燈映照出朦朧的暖光，卻沒有淡化男人臉上陰沉的表情。

“……”

黎念沒吱聲。

盛聿明定定地盯了她一會，抿了下唇，轉動輪椅。

“過來。”

輪椅徑直駛進再熟悉不過的主臥。

黎念緊張地吞了一下口水。

“你說過的，各睡各的……”

不能反悔！

她走得很慢，盡量輕描淡寫，裝作不經意提起。

可空氣瞬間安靜。

盛聿明輕嗤一聲，眼尾掃向黎念。

“我在你眼裏，就剩下那檔子事了？”

黎念有點無語。

什麼呀，一回家就把人叫進房間，孤男寡女，想歪很正常吧？

“沒有。我就是提醒下你……”

她當然不敢說出聲音，隻敢在心裏默默吐槽。

又是垂眸，又是咬唇的小動作，都落入了盛聿明的眼睛裏。

男人募地想笑。

他想，這時候要是給黎念一根孫大聖的如意金箍棒，恐怕她得樂得跳腳，然後再圍著自己畫個圈，不準他靠近。

看來，新鮮勁真是過了？

連嫌棄都毫不遮掩了。

“想住客房？”盛聿明心口發悶。

黎念點頭如搗蒜。

“行。但是你的衣服，還有其他的小東西，必須放在主臥。”

“叔公們還會來這裏嗎？”黎念狐疑。

“你能保證他們不來？”盛聿明心氣不順。

黎念啞口無言。

“東西之前放哪，今晚都恢複成原樣。有生活痕跡，才不容易穿幫。”

“……好。”

和盛聿明爭辯從來沒有意義，他年長太多，學識，閱曆和經驗隨隨便便說出幾條，就能說服黎念。

實在說不出子醜寅卯，胡謅一些歪理，黎念也不好反駁。

兩周前收拾走的行李箱，原封不動，一一歸位。

拿走的時候，有多麼堅決；還回來的時候，就有多麼尷尬。

黎念踮著腳尖，將衣服一件件重新掛進衣櫃。

哢噠，哢噠。

金屬掛鉤碰上金屬橫杆，發出清脆的響。

狹窄逼仄的衣帽間，光線有些微妙的變化，黎念呼吸一緊，隻覺得身後似乎多了一道緊緊盯住自己的眼睛。

步入式衣帽間的寬度，剛好夠容納盛聿明的輪椅。

以前兩人見不得光的關係，非得關上房門，拉上窗簾，黎念心頭緊繃著的那根線，才能稍微鬆泛一些。

盛聿明偶爾有興致時，會與她一起躲在衣帽間裏，藏得極好。

空間不算太大，全靠裏側一麵牆的落地鏡，擴展視線。

但那種時候，黎念視線總是模糊的，鏡麵被淩亂的呼吸糊上濕漉漉的水汽，伸手一劃，隻留下一道道潤濕的指痕。

“怎麼停了，繼續啊……今晚不打算睡了？”

黎念思緒亂飛時，身後傳來盛聿明的聲線。

她放下衣架，搓了搓手，見到輪椅一點點往裏麵靠近，下意識就想逃。

“都，都，都掛好了。”

說完，小心翼翼地貼著衣櫃，側身要溜出去。

卻被盛聿明抓住了手腕，掌心的溫熱再次襲擊上來。

黎念扯了一下，沒甩開。

盛聿明不知何時卷起了襯衣袖口，一層層翻折，恰到好處地露出了小臂堅實的肌肉線條。

“都放好了？”

他的拇指摩挲著黎念的腕口，剛巧能感受到蓬勃跳動的脈搏，眸光閃過一抹戲謔：“內衣呢？”

黎念一個激靈，訕訕道：“貼身衣物，還是貼身放著吧。”

“可你拿走的，不都是我買的？”

“你怎麼那麼小氣？！多少錢，我補給你，可以吧！”

黎念又羞又氣，都不知道該反駁什麼！

誰料，盛聿明斬釘截鐵：“不行！”

“為什麼？”

她的確把盛聿明買的內衣拿走了，那是因為她都穿過了呀！

難道她應該留下嗎？

“不是你說，各睡各的。你以為，我會讓其他男人解開那些……該死的扣子！”

“……”黎念眼眸低垂，抿了抿嘴，啞聲道：“你別這麼說話。”

黎念執拗地想要撥亂反正，壯士斷腕般想要把過去的兩年遺忘。

在這之前，盛聿明克己複禮，矜貴自持，如鬆如柏一般的人，是她的仰望和倚靠。

過去七百多個日日夜夜，在這套公寓的角角落落，她見識太多盛聿明不為人知的一麵。

每一幀畫麵，都隻能掩埋在記憶裏。

不能回想，會不小心深陷泥沼，會以為翻滾間的溫存，也是一種愛。

但……並不是！

那隻是占有欲在作祟。

就像如果這些內衣不是他買的，恐怕這人根本記不住她有多少件。

人總是對自己的付出，記得更深。

黎念轉了轉手腕，想要掙脫桎梏。

而盛聿明扣緊黎念的手，像是被強力膠粘住了，怎麼都鬆不開。

他能感覺到眼前人在緊張，脈搏鼓脹，咚咚敲擊著他的指腹。

十指連心。

這一刻，似乎連他們的心跳頻率，都開始同步。

撲通，撲通——

“盛聿明，你鬆開我。”黎念心頭泛酸。

“我以為這種時候，你會喊小叔叔。”

盛聿明嗓音夾雜著涼意，一下就讓黎念僵住不動了。

小叔叔，是他們之間的安全詞。

衣帽間陷入安靜，落針可聞。

良久。

黎念感覺手腕一空，盛聿明鬆開了她，推動輪椅出去了。

留下冷冷的一句。

“你睡在主臥。安心把你的貼身衣物，貼身放著吧。”

“……”

這晚，黎念輾轉反側，好不容易入眠後，身體卻像是有了肌肉記憶，不住地給盛聿明留出半邊的床位。

一覺醒來，身邊空空如也。

上班路上，黎念情緒不高，一直看向窗外。

車子一停，她立刻就跑開了。

上班半小時，下班半小時……

以前是她最開心的時間，因為盛聿明不喜歡在車上處理公務，狀態相對很鬆弛。

即便一句話也不說，她都很享受能夠與他相處的時間。

現在，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一走進廣告部。

撲鼻而來的咖啡香氣，令黎念的腦袋瞬間清醒。

總監辦公室亮著燈，門也沒有關好。

她皺眉：“舒總監不是休息嗎？”

旁邊同事解釋：“季氏的季副總來了，舒怡姐很早就來準備PPT，要去做彙報。”

“我們和季氏又有合作？”黎念好奇。

同事搖頭。

“好像還是上次那個，季氏決定退出，把方案全權交給我們了。舒怡姐來的時候，手上的針頭剛拔，還貼著創可貼呢！”

“……”

“真是女強人呢！”

同事自顧自說開了。

黎念再次蹙眉，這未免也太拚了吧。

正想著，她收到一條消息。

【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