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雖被清理,血味仍舊殘餘。
沈氏口念佛號,立於門前深深鞠躬:“我佛莫怪,信婦必露水清洗大殿,還我佛安寧,罪過,罪過......”
錦繡雙手合十,向後麵小廝號令:“你們盯著,清理佛堂。”
千山院。
沈氏見孟軒然還跪在院裏,不由皺眉。
自昨日知道孟嬈去了宴會是孟軒然的手筆後,孟河唐就罰了孟軒然跪到現在。
孟軒然也是倔脾氣,見母親來,隻把臉埋的更低。
沈氏略過他,步入室內,冷著臉伸手將繡金帕子遞給正洗臉的孟河唐。
沈氏自從知道外室的事情後就再也沒給過孟河堂好臉色。
主動遞東西是求和的表現,為了孩子不得不做的退讓,雖然麵上還是冷冷的。
“老爺,軒兒跪了一夜了。”
眼見著兒子一夜消瘦了一圈,沈氏不免有些心疼。
孟河唐習慣接過帕子,邊擦邊道:“錦繡,叫公子回去歇著吧。”
錦繡出去,伺候洗漱丫鬟也隨之而出。
孟河唐放下帕子,目光落在沈氏身上。
“昨日那事一鬧,咱們孟家麵上可不好看。讓韻兒低調些,近日少在外頭招搖。”
“還有,我打算盡快將孟嬈嫁出去,你盡快做個準備。”
沈氏眉頭微蹙:“可沒有孟嬈,韻兒的病怎麼辦?”
其實她心底還有些猜測未得到證實,並不是很像這麼早把孟嬈嫁出去。
“如今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們用孟嬈的血為韻兒養病,為今之計,隻有將孟嬈嫁到咱們能夠掌控的人家,表麵功夫做足些,才能不落人口實。”
“至於她婚後如何......要什麼時候取血,取多少血還不都是我們說了算。”
沈氏心口一陣寒意,不知是因為那還未確定的答案,還是因為自己這個枕邊人狠心到來弄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能算計。
她記得當初孟河唐並不討厭那外室啊?
想到那死了的,素未謀麵的外室,沈氏隻覺得自己眼前一片迷霧,好像馬上要抓住什麼,卻又消散在那迷霧之中。
孟河唐注意到沈氏緊鎖的眉頭,以為她是在憂心人選,大手落在沈氏手背,安撫地拍了拍。
“夫人放心,我已有人選,將她嫁與我名下門生林煜祺,留在家中。外人說不得什麼,韻兒的藥引也不會斷。”
沈氏會意地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出來。
林煜祺這人她聽過,前些日子來府上投奔的寒門學子,家有寡母,一介白身,雖學問不錯,但到底被家世所累。
既來府上當門客,那自然是好掌控的。
既然這件事有了解決的辦法,那她也不必再留孟河唐了,看似好心勸道:“時辰不早,老爺早用了膳,還要去上朝呢。”
孟河唐略點了頭:“既然她也是快要出嫁的人,在家裏還是別太狼狽的好。”
沈氏心領神會,隨孟河唐出屋,才朝立於門外周媽媽吩咐。
“將華英閣打掃出來,給孟嬈住,另外,配兩個丫鬟給她,身上穿戴,你衡量給些。”
周媽媽答應一聲,趕忙去辦。
另一邊,孟嬈已經清醒,拖著身子一路從柴房往水井那邊去。
她忍著身上劇痛,打上一桶冷水,速速灌進口中。
冰冷在體內擴散,炙熱的苦辣才算消減些許。
她又伸手要捧水再喝,麵前卻頓時水花濺起。
木桶傾倒,弄了她滿身滿臉。
孟軒然拂袖撣去身上水花,冷眼看她:“賤人,惹本公子晦氣!害的我被爹罰跪一整晚!你怎麼還不去死!”
孟嬈早沒力氣與他周旋這些,隻不厭其煩繼續為自己打水。
見自己被對方無視,孟軒然火氣更勝,抬腳朝著孟嬈背上狠狠一踹。
她隻覺得口裏又是一片血腥氣味彌漫,沒忍住猛烈咳嗽起來。
見她這一副假柔弱的樣子,孟軒然卻怒火更起,抬腿又要打。
周媽媽遠遠看見,想著夫人的交代,心裏雖不情願,但也隻能上前求和。
“公子,別臟了您的鞋,何必跟這賤胚子一般計較?夫人特意交代,您受委屈了,後麵定要嚴懲賤人,您消消氣。”
孟軒然見周媽媽那一張笑臉,再怒也沒再多言語,隻警告似的手指孟嬈片刻,這才悻然離開。
孟嬈自然明白,周媽媽沒這麼好心。
她這會兒也不想攀談,隻再打了冷水,灌進口中。
周媽媽輕蔑的掃了她一眼,淡淡道:“夫人賜你去住華英閣。”
這事倒稀奇。
孟嬈手中動作頓住,站起身來,抹了抹嘴邊。
周媽媽被她這狼狽樣子嚇得嫌棄倒退兩步:“你要幹嘛?”
“我不認路。”
周媽媽白眼一翻,隻叫身邊丫頭:“帶嬈姑娘去華英閣。”
孟嬈站在華英閣麵前,隻覺逼仄異常。
院門矮小,木頭上大漆已然裂痕遍布,方寸大的院子裏麵枯草縱橫。
兩間的屋落在院子正中,裏麵隻有桌椅床榻再無其他。
即使破爛,比起原來的地方,也算是好了不少。
隻是,她更好奇,孟家突然給她換了住處,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