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保寧緊趕慢趕才追上了薑佑。
本以為薑佑是憤怒的。
可走到近前,才發現他安靜極了。
坐在馬車裏,睫毛下垂,顯得乖巧,眼睛裏更帶著些迷茫。
薑保寧抓住他的手。
似乎是察覺到暖意,他的臉上露出了複製般的笑,反而安慰她。
“不是什麼大事,老頭子慣會一驚一乍的,等會兒老頭子若要打人,你隻管往後麵站,別波及了你。”
攝政王貫徹棍棒底下出孝子這一套。
整個王府裏,挨打最多的就是他。
薑保寧:“真是父親做的?”
“當然不是!”
薑佑瞪圓了眼,就差沒發毒誓。
他是喜歡吃喝玩樂,欣賞歌舞。
但強迫之事是斷然做不出來的。
“那父親就不會挨打。”
或許是她的話語太過篤定,薑佑愣住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了一絲嘲弄。
顯然並不相信。
過去的經驗告訴他。
隻要發生不好之事,都會莫名其妙成了他的罪名。
可薑保寧卻捧起了他漸漸垂下去的腦袋。
眼睛湊近他的眼睛,稚嫩的小臉無比篤定。
“我這人沒別的毛病,就是護短,一日為爹,終身為爹,隻要不是你的錯,挨打的一定不會是你。”
......
攝政王府。
薑佑還沉浸在女兒的花言巧語之中,走路都輕飄飄的。
直到他聽見一聲。
“孽障,你還敢笑?”
一大家子人來的整齊。
三堂會審似的,中間跪著一個粉衣女子,似乎就是那位被強迫的良家女。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有惡意,有厭惡,有漠然。
薑祁更是一副看熱鬧的神態。
一看這陣仗,薑保寧便知此事不可善了。
“佑兒來了,用膳了沒?”
繼王妃王氏是一個很和善的女人,手裏拿著個佛珠,見人就笑。
“王爺,些許小事,咱們用了膳再說吧。”
“強迫民女是小事,那什麼才是大事?”
攝政王麵容淡漠,看著他的眼神也淡淡的。
“是你嗎?”
薑佑:“不是。”
“那為何有人指控你?”
“二哥做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薑祁雙手環胸,眼裏帶著些陰毒。
“二哥,你若想要女人,弟弟送你十個八個就是了,你怎麼能做出這等醜事?”
薑佑不慣著他:“你親眼看見了,還是睡在我床底下聽見我強迫良家婦女了?”
薑祁:“你!”
“好了好了。”
繼王妃把粉衣女子拉起來,拍了拍她的手。
“妾身已經問清楚了,此事是個誤會,這位姑娘是祁兒的知心人,不關佑兒的事。”
“母妃?”
薑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地看了薑佑一眼。
最終卻沒說話。
像是認了下來。
然而卻沒一個人相信。
王府裏人人都知,繼王妃偏寵薑佑,勝過親子。
讓親兒子給薑佑擦屁股的事不是第一次做了。
可憐三公子,遇到這麼個偏心的娘。
還要給兄長背黑鍋。
薑佑的臉色越來越黑,似乎氣得發抖。
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最後幹脆一撩衣袍,跪了下來。
攝政王皺眉:“你不辯駁?”
薑佑氣的臉都紅了,梗著脖子。
“反正說來說去,最後都是我的錯,你們要打就打,不必找理由了。”
薑保寧眼前一黑。
敵方剛排兵布陣,我方已經豎起了白旗。
豬隊友啊!
顯然攝政王也看他這副滾刀肉的樣子礙眼。
滾燙的茶杯擲出。
薑佑大約是腦子瓦特了。
不閃不避,眼睛還瞪得溜圓。
嘴裏嚷嚷著打死我吧不要後悔之類的話。
薑保寧心裏暗罵,撲了上去。
後背傳來大麵積刺痛,她眉頭微皺。
尚在忍受範圍內。
那三年,她受的苦可不止這些。
薑佑卻嚇得半死,抱著她的手都在顫抖。
許久沒人這麼護著他了。
“保寧......你好傻呀保寧。”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攝政王想要查看她的傷勢,薑佑卻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眼圈泛紅,牙齒都在打顫。
“太醫,叫太醫啊!你們都討厭我,看不起我,如今還欺負我的保寧......”
攝政王腦仁疼。
仿佛又回到了10年前,那個熟悉的雨夜。
二兒子抱著長子的骨灰,悲痛欲絕。
不許任何人靠近,也不和任何人說話。
隻在看到他時露出了憎恨之色。
“王爺機關算盡,逼死了發妻,終於又逼死了您最驕傲的兒子,我又該何時去死呢?”
這些年來,他始終未曾忘懷長兄離世之悲。
一直都在怨他。
繼王妃似乎很著急。
“你們愣著做什麼快去叫太醫啊,王爺!佑兒還小,應慢慢教導才是。”
一句話,讓攝政王才降下去的火氣又升了起來。
“他都28了還小?他兄長18歲就中了進士,文能吟詩作賦,武能騎馬上陣,取敵軍將領首級,他呢?”
一母同胞的兄弟。
怎麼能差的這麼大呢?
他還敢提起兄長?
薑佑剛要回嘴,懷中的小人忽然嘶了一聲。
連忙低頭照看,聲音柔和。
“是不是痛了,痛了你咬爹爹的手。”
看得出來,薑保寧舍身護爹一事,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她說要保護他。
她真的做到了。
“爹爹不要賭氣,您分明是個很有擔當的人,祖母讓您出去避風頭,可您還是來了。”
攝政王一頓,看向繼王妃。
“你命人讓他躲避?”
繼王妃眼含熱淚:“佑兒這孩子脾氣大,每一次都和王爺爭的頭破血流,妾身當心王爺的身子,也擔心佑兒受苦。”
攝政王沒說話,也沒說信不信。
隻是給親信使了個眼色,立馬有人拖走了粉衣女子。
繼王妃臉色一變。
王爺手下能人輩出。
真要花心思,自然問得出真話。
如此,是不信她了。
從前隻需略施小計,便能引起父子爭端。
今日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