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天剛亮,忙乎了一晚睡在舒香齋的沈棠被一陣急促拍門聲驚醒。
門板剛卸下來,市易務的人就衝進來查封了鋪子。
“有人舉報用了你鋪子熏香後中毒,我等奉命查封。”
沈棠被帶去京兆府,直到天黑,也未見到一個人。
她折了根秸杆,在牢裏地上不斷寫寫畫畫,聽到有人過來趕緊扔掉,蹭掉地上所有字,合眼假寐。
獄卒放她出來。
遠處汴橋的燈火映紅了天,沈棠急匆匆往鋪子走,冷不防被人一把拽到牆根暗處。
“市易務我已打過招呼,你再進宮尋一趟貴妃娘娘,便不會有人生疑了。”
待眼睛適應暗處,她才瞧清麵前人是原本與自己定下娃娃親的池長青。
他在兩年前退婚,與沈顏蓉定親。
她去找過他,可他竟一言不發躲到外地去讀書了,留自己一人應對滿城流言。
如今,他回來了。
想起死去的宋三娘,沈棠心中的冷意一點點散了開來。
她退後幾步,恭敬行禮,聲音無半點波瀾,“多謝侯爺搭救,這份大恩我改日償還。”
其實,池長青算不上侯爺,老侯爺死後他不願承爵,一直拖著。
池長青幼時沒了娘,沒過多久爹就娶了郡主當上平寧侯,從那時起,他便發誓要考中進士做高官,替生母請封誥命。
他雖是侯爺唯一子嗣,但隻想考科舉走仕途,不願靠侯府得陰封。
這次回京定是來參加秋闈。
大嶽科舉隻考時務策,他又是國子監學生,想必已知曉皇帝謀劃,以他的脾氣必然會反對。
不過他若是知道自己嶽父竟是被派去的說客,又該如何呢?
沈棠說完轉身就走。
池長青知她被關了一天水米未進,以為見到自己時她會委屈地哭,卻沒想到她如此疏離。
兩年了,他曾想過無數次久別重逢場景,唯獨沒想到會是這般。
池長青的心被狠狠揪了下。
他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棠棠,當初的事是我對不住你,可是......”
可當初的情況並不全怪自己,若是她,定然也會這般選擇。
已經走出幾步的沈棠站定,慢慢轉過身,定定看向池長青。
兩年前,因為退婚,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那時無論走到哪兒都有人笑她是棄婦。
池長青可以一走了之,但沈棠不能不做生意。
她要活著,她要掙錢,她得湊夠每月二十貫月例,否則舒香齋就會易主,阿娘多年的心血就會付之東流。
她努力裝作什麼都聽不到,裝作不在意,但那些人如同鬼魅如影隨形。
她們跑到鋪子裏笑話她。
“嘖嘖,怪不得被親爹趕出來,定然是個不安分的,長得就個狐媚樣兒。”
“好人家娘子怎會如此拋頭露麵?一看就是跑出來勾搭野漢子的......”
“就是就是,還賣香呢,賣的是調情的淫香吧!”
每當這時候,碧痕就會衝出來罵,可她隻有一張嘴,注定說不過這世人。
宋三娘則拉沈棠上樓去躲避,自己站在堂中任由眾人譏笑。
自從舒蘭離開,宋三娘便再沒回過家,她一直守在沈棠身邊,在她累得實在睜不開眼的時候,默默把她抱到床上,接過活計繼續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