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媽，你會做這些衣服嗎？"

李桂芝慌張地合上雜誌："胡說什麼！這都是資產階級..."話沒說完，她突然哽住，自嘲地笑了笑，"瞧我，現在都改革開放了。"

院門被推開，蘇大海粗獷的嗓音傳來："磨蹭什麼呢？走了！"

縣紡織廠的廢料處理處堆滿了各色布匹。蘇晚秋跟在父親身後，眼睛卻不斷掃視那些被標記為"次品"的布料——有些隻是染色不均勻，有些是印花錯位，但材質都是上好的棉布和的確良。

"同誌，這些怎麼賣？"蘇大海指著角落裏幾捆灰藍色棉布問道。

管理員頭也不抬："整捆買五塊錢，零剪一塊錢一米。"

蘇晚秋悄悄拉了拉父親的衣角，指向另一堆色彩鮮豔的布料："爸，那些呢？"

"花裏胡哨的，誰穿啊？"蘇大海皺眉，但還是順著女兒的意思問了價。

走出紡織廠時，父女倆扛著三捆布料——兩捆素色棉布是父親選的，一捆紅底白花的印花棉布是蘇晚秋堅持要的，總共花了十六塊錢。

"丫頭，你買這花布做什麼？"蘇大海狐疑地問。

"試試新樣子。"蘇晚秋含糊其辭，心跳如鼓。她懷裏還揣著那本《上海服飾》，其中一頁被她偷偷折了角——那是件改良旗袍領的連衣裙，正好可以用這花布做。

回到家，蘇晚秋迫不及待地攤開布料。李桂芝看到那鮮豔的花色，驚呼出聲："這、這也太紮眼了！"

"媽，你看這個。"蘇晚秋翻開雜誌，"我想做這件，但領口改成小立領，下擺加寬些。"

李桂芝盯著設計圖，手指不自覺地沿著線條遊走，眼神逐漸專注："腰線得提高兩寸...袖籠要收窄..."她突然回神，"你從哪學的這些？"

"就...自己琢磨的。"蘇晚秋不敢多說，趕緊轉移話題，"媽，你教我裁剪吧。"

整個下午，母女倆埋頭在縫紉機前。李桂芝的手法嫻熟得令人驚訝，剪刀在布料上遊走如行雲流水，完全不像個隻會補補縫縫的漁家主婦。

"媽，你以前..."

"別說話，看準我下針的角度。"李桂芝打斷她，但耳根卻微微發紅。

夜幕降臨時，一件紅底白花的改良旗袍裙完成了。立領設計端莊中帶著俏皮，微微收腰的剪裁襯托出少女的曲線，寬大的下擺走起路來像朵綻放的花。

"真好看！"蘇嘉欣圍著姐姐轉圈，眼睛亮晶晶的。

蘇大海哼了一聲："花裏胡哨，誰敢穿出去？"

"我敢。"蘇晚秋昂起頭，小心地疊好裙子，"明天就穿去縣裏。"

第二天一早，蘇晚秋換上自製新裙，又用燒熱的鐵棍給自己卷了發梢。鏡中的女孩與初來時判若兩人——雖然皮膚仍有些粗糙，但明亮的眼睛和自信的神態讓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周玉梅見到她時差點沒認出來："天哪！你這是...香港最新款？"

"自己設計的。"蘇晚秋轉了個圈，裙擺飛揚，"玉梅姐，我想試試服裝生意。"

周玉梅若有所思："磁帶生意不做了？"

"做，但得準備轉型。"蘇晚秋壓低聲音，"我收到風聲，明年要嚴打音像製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