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婢女也聞到了若有似無的味道，心裏正奇怪呢，“怪哉，這個時辰府裏還未開火呢，難道是哪個下人在偷懶不成？”

她有點氣憤。

這些下人一天天盡會偷懶！

她還忙著照顧老夫人呢，憑什麼他們能比她清閑？

“去找找。”慕老夫人實在好奇的不得了，味道縈繞在這假山附近，久久不散，因此她肯定就是在這裏。

婢女小心翼翼繞過池塘，扒拉著假山一看，羅桐正蹲在地上吃著不知道什麼東西。

風一吹，濃香就往人鼻子裏鑽。

婢女站在假山外一會兒，都感覺要被香迷糊了。

她憤憤跑回去稟告老夫人，“老夫人，在那！”婢女指著假山。

慕老夫人當即就讓婢女扶自己過去。

假山嶙峋，路不好走，好在老夫人體魄還算好，走的並不是很困難。而等她走到假山那兒，就看見了跟婢女同樣的景象。

婢女以為老夫人定會生氣，狠狠懲戒這膽大包天的下仆。

她都已經做好了看羅桐驚慌失措的準備。哼哼，誰讓他吃獨食！

結果——

慕老夫人卻隻是抬手一指，“你去問一問，他吃的是什麼。”

婢女驚呆了。

不僅是為老夫人的寬和，更是因為慕老夫人表現出對那吃食十分感興趣的樣子。要知道，老夫人食欲一直不好，每日就進那麼一點點，府裏苦老夫人吃不下飯久矣。

每個人都使盡了渾身解數，就想要老夫人多進些水米，哪怕隻是多吃一點點，都夠他們感恩戴德了。

但老夫人依舊隻吃那麼一點。

眼看著她身體日漸衰落，他們那個急啊，可又無能為力！

總不能逼著老夫人張嘴吧！

可現在無需人勸，老夫人竟然對吃食感興趣了。

婢女一時間也顧不得什麼了，轉眼把氣憤拋之腦後，衝到羅桐麵前，“你吃的什麼？”

羅桐嚇一跳。

起初他惴惴不安，一門心思想著要怎麼認罰，主動認錯應當能罰輕些吧？但後來他看婢女神色不對，要罰他，就不會直勾勾盯著碗裏的扁粉菜了。

霎時間，他福至心靈，謙遜道，“此乃扁粉菜，乃是小人在食仙居買得。”

“食仙居？”婢女想到老夫人翹首以盼的樣子，略一沉吟，取出幾兩銀，“你去買一些來給老夫人。”

羅桐更驚訝了。

他在慕府多年，自然認得這個婢女是老夫人身邊的，而她如今說要買給老夫人，她必然不敢擅作主張......莫非是老夫人想吃？

羅桐想到這一刻都不敢耽誤，擦幹嘴，就急急忙忙往永民巷去了。

到了食仙居，卻見裏頭分外冷清。

往日熙熙攘攘的食肆內，竟是未見一名食客，隻有一名少女在擦桌，正是在幹活的阿柳。

羅桐迅速找上一旁打算盤的沈惜嬌，“娘子！可否再賣我一份扁粉菜！”

沈惜嬌驚訝抬眼，“食肆現下暫未開。”不等羅桐失望，她又道，“不過待中午還回來，屆時你再來便是。”

有錢不賺是蠢人。

沈惜嬌自然也不會錯過，送上門的生意，隻是也得等她開門了再說，眼下菜都還沒備齊呢。

羅桐聽完鬆了口氣，隨後興高采烈地回去稟報了。

午時，沈惜嬌才把“營業中”的牌子掛出去，就看到門口眼巴巴的羅桐，看那樣子，也不知道等多久了。

沈惜嬌：......

“有三種菜供君選擇，蘿卜燉粉條、煎藕盒、肉末茄子和扁粉菜。”她貼心介紹。

羅桐雙眼一亮，“都來一份！給我打包十盒！”

這麼多，他眼睛都要挑花了，可那扁粉菜都那般好吃，其他肯定也不差，他相信沈惜嬌的手藝！

老夫人給足了銀兩，甚至還有多的，他自己這些年也攢了一些，買多些，帶回去還能轉手賣給別人......

羅桐的算盤打的越來越響，眼睛也愈發亮。

沈惜嬌和阿柳他們打好飯菜，裝進盒子裏，“拿好了，下次再來。”

羅桐連連點頭，小心翼翼護著吃食回了慕府。

他先把盒飯送去老夫人那兒，婢女已在等著了，見到羅桐拎著盒飯回來，明顯麵露喜色。

“這麼快？”婢女接過盒飯時瞅了一眼，縱心中好奇，還是按耐住了。

羅桐“嘿嘿”一笑。

“給老夫人辦事，小人不敢耽誤。”

婢女給了他個讚賞的眼神，“若此次能得老夫人歡喜，便給你記上一功。”說完，婢女趕忙拿著拿著東西回去見老夫人了。

羅桐給了兩份盒飯，盒飯裏的菜都是自由搭配的，兩份就基本上包含三種菜，還有扁粉菜。

婢女將盒飯蓋子打開時，老夫人還有些躊躇。

畢竟大鍋菜的賣相，有些實在算不上好，慕府也是大戶人家，慕老夫人習慣了桌案上的山珍海味，習慣了精致小巧的點心，一下子要她接納這種大鍋菜還是有點難的。

但耐不住真的香啊！

“老夫人不若先嘗......”婢女絞盡腦汁想的勸言還未說完，就見老夫人忍不住動了筷子。

老夫人最先嘗的是煎藕盒，這是所有裏麵賣相最好的，她接受度也高。

煎藕盒外麵裹著一層煎炸的麵粉，裏麵卻是脆芯的，軟硬適中，帶著淡淡的蓮藕清香。即使老夫人這等牙口不好的老人，也能咬的動。

老夫人吃了煎藕盒，又去吃肉末茄子。

這一道是跟煎藕盒完全不同的風味。

鹹香裹著軟嫩的茄子，肉沫撒在上麵，肉香和茄子融合得恰到好處。

“......”婢女愣愣地看著老夫人在那風卷殘雲。

等會兒，她是不是看錯了？！

老夫人何時胃口如此好了！

慕老夫人不知不覺就吃撐了，看了一眼，還剩下不少，她眼裏不覺露出遺憾來。

就算胃口再好，她也做不到一個人吃完這麼多，剛才吃了這麼些，已經是平生從未有過了。

人吃飽了，自然也就和藹了。慕老夫人溫和詢問，“這是何人買來？”

“回老夫人......是一個名叫羅桐的仆從。”

“嗯，是個忠心的，取十兩銀子來賞給他。”老夫人隨口就賞了十兩銀子，也不管隻是去跑個腿，怎麼就成“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