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與此同時，食仙居才收攤。

沈惜嬌歎著氣送走一群沒買到因而有些怨氣的食客，轉身後愁眉不展。

阿柳見狀後不解地問，“姐兒為何看著不高興？”她不明白，明明這幾日來生意都好的很啊。

“方才有好幾人都空手而歸。”沈惜嬌指出，“原本預備的菜已經足夠分量，可來的人還是太多了，份量遠遠不夠。”

很多人都是抱著多買些帶回去的想法。

這樣一來，後來的那些人就隻能兩手空空了。

沈惜嬌不是沒看到最後走的那幾人搖頭歎息的樣子，和眼裏難掩的失望怨氣。

雖說現下還隱而不發，但久了，定要出事。

得想個法子才行，沈惜嬌咬唇思索。

阿柳見她凝眸苦思，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便不去打擾，安安靜靜在一旁擦著桌子。

忽然，沈惜嬌叫道，“阿柳，寫一個牌子來，明日起放在門前，就寫‘一人限購兩份’。”

——這便是她想出來的辦法。

他們就這些人，多做是不太可能了，忙不過來，可若是搞饑餓營銷呢？改策略搞限購，這樣既能保證大多數人的利益，也能讓食肆生意更火熱。

沈惜嬌越想越覺得此策絕妙！

“奴這便去。”阿柳擦擦手，她雖搞不懂沈惜嬌腦子裏的彎彎繞繞，但她本來也不需要搞懂，隻需要相信沈惜嬌就是。

沈惜嬌回到府中，開始先準備胡辣湯需要用到的配料。

胡辣湯與後世的火鍋其實有異曲同工之處，最精髓的點都在於底味，還有辣椒油。

現代的辣椒油，沈惜嬌是弄不到了，但她可以自己做。

她先和阿柳把二兩茱萸果去籽，再加入一兩花椒搗碎，這一步光是兩人做有點嗆，因此沈安也加入了進來。

三人一邊搗，一邊被辛辣氣味嗆的咳嗽。

羊油放入大鍋中，起火熬煮，待的六分熱後加入搗好的香料碎末，還有專門用來去苦的紫蘇葉，再加入適量蔥汁。這時候鍋裏會開始氣泡，咕咚咕咚的鮮紅湯底冒著無數氣泡。

沈惜嬌見狀，忙讓沈安弄小火。

直到氣泡逐漸變小，羊油已經有了紅亮麻油（唐代稱赤髓脂）的樣子，就成了。

胡辣湯的另一調料是茴桂香膏，這個香膏主要是用來增加湯底底味的，需要茴香、桂皮。

沈惜嬌把買的三兩茴香和桂皮用幹鍋焙香，這時候很考驗廚子的眼力。

一定不能燒焦。

等炒出香了，把茴香和桂皮盛起，碾成粉，加入十兩薑熬成的薑汁。最後文火熬成膏狀，儲存於陶罐中。

另外，胡辣湯還需要一味高湯。

不過這個對沈惜嬌而言算不上麻煩，每日她要做扁粉菜，也需要熬製豚骨高湯，勻一點過來就是。

次日清晨，食客們如往常一般，早早來到食仙居門外。

忽然，有人眼尖看見門口的掛牌，照著上麵念出。

“今食仙居特貼出告示......每人限購兩份......這、這豈非為難我等嗎？”他急了。他可還要幫同窗帶早食啊！

食仙居定價便宜，但每日太早開門，晚了又很難買到，哪怕書塾中也不是人人都能起這麼一大早的。

因此這人就想出了一個辦法，他買來，轉手賣給同窗。

一文錢一張的煎餅，他賣三文錢。

貴是貴了點。

可買的人還是很多的，這人十分得意，看那些往日裏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同窗，一個個來求他，有些就算罵罵咧咧，最後也還是得老實掏銀子......

別提多爽快了！

兩三天下來，他就賺了幾兩銀子，既滿足了虛榮心，又滿足了錢囊。

可現在沒了、他來錢的路子沒了！

這叫他如何能接受！

其餘人也都是怨聲載道，他們不全都是如這人一般高價倒賣，有些隻是單純帶給友人、親朋的。一下子隻能買兩份，他們都很不滿。

“沈娘子，你可不能這樣啊！”

“是啊，本來我等就為了等你起了個大早，如此艱辛，到頭來卻隻能買兩份，這未免太令人心寒了些，還請娘子速速改了此等無理要求。”

門外喧囂鼎沸。

阿柳聽了生氣，“什麼叫無理！欸，敢情咱們賣給他們吃食，還有錯了，依我看，他們才是無理取鬧，無恥之尤！”

“阿柳也學會出口成章了。”沈惜嬌笑。

“姐兒......他們這麼說你，你不生氣嗎？”阿柳小心翼翼看著她，“若你生氣，奴這便出去教訓他們。”她作勢就要擼袖子。

沈惜嬌把人攔下，雖臉上帶笑，卻淡淡的。

“算了，隨他們去吧，隻要鬧不大隨他們怎麼罵。”

現代一開始低價搞優惠，後來瘋狂漲價的商家也不是沒有，消費者罵罵咧咧，可最後還不是捏著鼻子認了。

沈惜嬌深諳此理。

所以一開始她就沒有在意。

她知道，這些人是鬧不大的，現在的罵聲就像是關掉火後的沸水，也就冒一會兒泡，很快就會偃旗息鼓。

正如沈惜嬌所想，很快便有一名男子出來為食仙居說話。他羽扇綸巾，一副飽讀詩書的樣子，指責那些人。

“你們怎可如此說沈娘子？”

男子冷目怒斥，“沈娘子辦食肆，雞剛打鳴就要起身、往往我等都還沒到，她便已在食肆侯著，還考慮到貧寒學子囊中羞澀，多數早食、午食隻需要幾文錢。你們不知感恩便罷了，竟還對娘子橫加指責！”

在座讀書人眾多。

沒辦法，這個時辰，不是要趕去念書的人大多都起不來。

學堂中夫子教授最多的便是禮義廉恥，眾人一聽，都不由得麵露虛色，就在這時，沈惜嬌叫了一個人過去，先給他打了一份早食。

那人也是剛罵過沈惜嬌的，他惴惴不安，本以為會得到沈惜嬌橫眉冷對。

沈惜嬌卻隻是在他接過時叮囑，“燙，小心拿。”

那人臉刷一下紅了，是羞的，為自己方才的所作感到羞恥。

沈娘子多好一個人啊。

他辱罵她，她都毫不在意，甚至還反過來關心他！這是多麼高尚的一個人！

而他竟然對這樣一個人出言不遜！

想到那男子的話，他羞愧地抬不起頭來，匆忙道了聲謝，就捂著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