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堆傻貨，我看你們完全不懂海上的道理，女人上了船，等於禍害進了門，況且還是個巫婆，想要平息海神的怒火，就必須要拿她祭海！”

“你，放開我！”阿度婆可憐兮兮地掙紮著，卻無濟於事。

陳定尹拉著老婆子就往船舷邊走，看來真要把她扔進海裏。

百戶竟無動於衷，他知道陳定尹的潛台詞，當前，要想延續存活時間，就要降低資源消耗，而最殘忍卻也最省事的做法，就是減掉最無用的人員，這老婆子自然就成了第一個犧牲品。

張遠傑疾步經過百戶的身旁，冷不防抽出他的軍刀，三步兩步靠近了陳定尹，刀鋒直指海賊：“放開她！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

“啊呀，小兄弟你可糊塗啊。”陳定尹賤笑道，“這老巫婆一看就邪性，不獻出點誠意海龍王可饒不了我們，再有，百戶大人的刀你可碰不得，掉腦袋哦。”

張遠傑聽的出他的藐視，認真起來，揮出一刀劃向海賊左臂，那廝略驚，不得不擺身躲避。

“你小子犯什麼渾，就你那小胳膊也敢對爺爺動刀子！”陳定尹嘲笑道。

“要不你和我比劃比劃，看我能不能取你狗命。”張遠傑絲毫不怵地說，看來他並非表麵上那麼文弱。

“住手！”百戶吆喝道，“陳海賊，你他鳥別煽風點火，這船上的人該怎麼處置輪不到你說話！還有你，張遠傑，放下刀，別惹事！”

陳定尹也不是傻缺，知道張遠傑對百戶的價值，不敢做的太過分。便把老婆子一推，推給張遠傑。

“你這小子，英雄救美也不看貨色，哈呀，那我們就等著閻王來領命吧。”

張遠傑扶住老婆子，把她帶離幾步，再把刀拋給百戶。

老婆子揉著幾乎快要斷掉的胳膊，低聲致謝，張遠傑不和她多言，隻是盯著努塞爾，說道：“船長，你得拿個法子，怎麼樣才能找到陸地。”

努塞爾抓揉著頭上白布，似乎也是黔驢技窮：“難啊，難，先尋島嶼，再定方向，我盡力吧，要是阿拉非得要我們死，你們也別怪我。”

目前正值西風，努塞爾令升起全帆，全速順風而行，他希望能尋找到異路的海流，再探知海流的特征，借此推斷附近是否有島嶼。

同時，每兩個時辰，他便用水桶吊上一桶海水上來，嘗海水的味道，前後進行對比，采用 “聞”字法，判讀附近島嶼對海水的影響。另外，要張遠傑、陳定尹、百戶輪流爬到桅杆頂部觀察台，時刻注視遠方的動向，一來是規避風險，二來是尋找飛鳥和陸地雲氣的跡象。

就這樣反複搜尋了整整一晝，卻一無所獲。入夜，陰天之下四周漆黑一片，更是讓人無所適從，隻得躲到中層船員休息區過夜。整整一夜，眾人極難入睡，一來是天氣炎熱 ，二來是內心壓力過大，為了降低飲水需求，又不能亂動，隻能靜靜躺著，啥也不幹。

第二日，陰轉晴，太陽像是烙鐵一樣炙烤著眾人，讓人無法忍受，桅杆上的觀測者抗不過半個時辰就頭暈目眩，隻得躲回背陰處。淡水由百戶嚴格管控，誰也不能多飲一口。直到下午，眾人已是精疲力竭，眼看已是窮途末路。

“官哥，把你的刀借我一用。”陳定尹靠在艉樓邊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做啥？”百戶此刻也是十分緊張，再這樣耗下去，他也保不齊船上的人不會亂來。

“老女人皮糙肉幹的不好吃，但身上的紅水倒是能給咱解解渴。。”陳定尹眼光癲狂著。

阿度婆一聽，嚇得渾身打顫，忙往張遠傑身後躲去。陳定尹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令人發毛。

努塞爾忽然“噓”了一聲，要他收聲，趔趔趄趄走到船尾，撥開頭巾，探著耳朵仔細聆聽。

“聽見了嗎？”他神經質般地說道。

“聽見什麼？”張遠傑問道。

“風聲。”他低聲說。可這海風依舊如故，誰也聽不出個所以然，都以為這天方佬也開始神誌不清了。

努塞爾低頭，看著船底的浪花和海水，臉上浮起一絲精神，忙放下水桶，再一次打撈起一桶水來。

用嘴輕輕啅了一口，閉上眼睛像是品酒一般，動作十分滑稽，但誰也笑不出來。

“略涼，微淡，有砂質，真他鳥的，總算來了。。”努塞爾的話令眾人為之一振。

張遠傑顧不得渾身虛乏，艱難地爬上繩梯，來到桅杆頂部瞭望台。舉目四眺，隻見左前方的海平麵上，一條黑線蛇一般扭動著，白色的雲層被褥一般蓋在那黑線之上，一群群黑點在那白雲之中飄飛。

他發出一陣沙啞而帶破裂感的笑聲 ：“島嶼，哈哈，飛鳥，來了哈哈 ！”

百戶一聽，心中狂喜，連滾帶爬地跑到船頭，支起唯一的一個單筒瞭遠鏡，隨即也是發出扭曲的笑聲。

“收半帆，減速靠近，嚴密觀察海麵，嚴防暗礁！”努塞爾用響亮的命令提醒眾人，決不能功敗垂成。

此刻眾人是精氣神直衝腦門，像個乖孩子，努塞爾說左不敢右，說前不敢後，把那帆船逐漸靠近了島嶼。

不多時，視野中赫然拔起一片蒼翠之地，碧藍海水如同錦緞環繞著島嶼，島中有鐘形山巒，獨峰孤立，山頂隱於白雲之中，再近了，便可見碧波洗滌著修長的沙灘，潮起潮落猶如天神的讚歌律動。

無數飛鳥盤旋在近海，時而群起飛舞，時而水麵鬥獵，一派生機盎然之景。

船在離海岸百丈開外便收帆懸擺。努塞爾放下測深繩，辨認吃水位置後估算出船底尚有數丈距離，深度足夠安全，附近水浪平緩，並無暗礁，這才拋錨沉底，鎖定船身。為此，眾人心中的石頭才算真正落地。

一隻膽大的飛鳥降落在桅杆頂端，褐黃羽毛，黑色長嘴，深紅色的鳥爪緊緊扣住桅杆，好奇地打量著異世界來的大玩具。

“紅腳鰹鳥，這是南洋常見的鳥兒，非得是好地方才養得出這麼些寶貝啊。”努塞爾笑道，可人們都沒管他說什麼，躍躍欲試，想要立即上島尋找淡水。

可是找遍了船身上下，都不見有什麼小舟可供上岸，難不成這麼個優良戰帆竟不帶求生後手？

陳定尹可不會管這麼多，首當其衝，飛身一躍，一頭紮入海中，朝著陸岸遊了過去。百戶高呼“休要跑！”也緊跟入水，追著海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