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兒?”
林鈺沒回答,皺了皺眉,反問:“這是你弟弟?”
盛硯不鹹不淡“嗯”了一聲,“他叫盛墨,我叫盛硯。”
林鈺看了看乖巧到甚至有點怯生生的小男孩,又看了看張揚的盛硯,隻覺完全聯係不到一起去。
“你跟你弟弟長得不像。”
“他沒我帥。”
盛硯一慣插科打諢,神態卻有些微妙的敷衍,顯然不願意提起這個話題。
他垂眸望著盛墨:“還不走?”
盛墨立馬乖乖跟在他屁股後麵,小心翼翼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轉過頭,跟林鈺道別:“姐姐再見。”
“去吧,注意安全。”林鈺道。
直到兩人出了門,她才鬆了口氣。洗了一下手,轉身上了二樓。
當當當——
“進。”
辦公室裏傳來一道聲音。
林鈺推門,就見王姨正看著手機。
見她來了,她才坐直了身子。
“怎麼了?”
林鈺抿唇垂眸,忽然深深鞠了一躬。
“王姨,我是來辭職的。”
王姨一愣:“幹得好好的,怎麼要走?家裏......”
林鈺搖搖頭,“我怕......對小餐桌的影響不好。”
王姨鬆了口氣,笑道:“嗨!你就踏踏實實幹吧,她們說她們的唄。”
林鈺自嘲地笑了笑:“王姨,謝謝你當時願意收留我,我的確是......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我已經想好了,開學之後有晚自習,時間上也不合適了。”
王姨看著她,見她已經打定了主意,歎了口氣,從抽屜裏拿出一遝錢來,遞過去:“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林鈺捏著厚厚一遝錢,愣了一下。
“這錢......多了。”
“多的是你表現好的獎金,孩子們都很喜歡你。”王姨笑了笑,沒多解釋。
林鈺垂眸。
一遝紅色的鈔票在白熾燈的照射下變得滾燙。
她鼻尖一酸,眼中瞬間盈滿淚水。 當時因為年紀小,很多地方都拒絕她兼職。最後是王姨看她實在可憐,才給了她這個機會。
天知道,這筆錢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爸爸下個月的藥錢有了,還可以多一次化療費。
每一張紅色的鈔票,對她來說,都是生命的希望。
林鈺深深鞠躬的瞬間,眼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王姨笑道:“快去吧,天黑了。”
林鈺點點頭,小心翼翼將那一遝鈔票放進書包裏,轉身出門。
·
次日清晨。
操場上聚集著全校新生,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態。
林鈺被教導主任指派去器材室,幫著騰不出空來的老師記錄借調人員和班級。
她反複確認了兩三遍,被教導主任這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空蕩蕩的器材室門口,一台舊風扇吱吱呀呀的轉著,不遠處的操場上傳來整齊的口號聲。
她撐在桌子上,目光無意識投放在不遠處的空地上。
這一階段的化療就快結束了,爸爸的病情有了一些好轉,醫生說,隻要找到合適的配型,還是很有希望痊愈的。
配型加手術需要三十萬,家裏的房子賣掉,就足夠了,還剩一部分可以用於術後的治療。
未來,還是有希望的。
隻是有點苦。
一聲清脆的口哨聲響起。
盛硯吊兒郎當走過來,自顧自拉了個椅子,坐在她對麵。
“早上好啊,林同學。”
林鈺淡淡開口:“借器材填表。”
盛硯接過她手中的紙筆,挑了挑眉。
“你昨天怎麼在那兒?”
林鈺抬眸看他一眼,反問:“你跟你弟弟關係一般?”
......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沉默。
盛硯覺得好笑。
她明明那麼瘦弱,偏偏嘴跟淬了毒一樣,像隻刺蝟。
昨天晚上回去路上,他問了盛墨,林鈺在那裏打掃衛生已經一整個暑假了。
再加上昨天醫生說她營養不良,估計就是一直忙於兼職賺錢。
其實他心裏已經有了點猜測,林鈺大概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盛硯清了清嗓子,投降:“好好,我不問了。”
林鈺沒說話,目光順著他有些臟汙的褲腳,落到鞋上。
藍黑色的鞋麵上一塊明顯的黑色汙漬,滲進網麵裏麵,可能洗不出來了。
一雙那麼貴的鞋,她隻能一點點賠。
林鈺從書包裏拿出準備好的五百塊錢,遞過去,聲音很輕:“我隻能每個月賠你一部分錢。”
頓了頓,她問道,“可以嗎?”
盛硯張了張嘴,一時間愣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昨天他隻是因為她的態度,一時生氣,才同意讓她賠。
但真看著她拿出這可憐的五百塊,他又很難說服自己收下。
他皺眉:“算了,不用還了。”
“要還的。”
“不用。”
林鈺抬起頭,堅持道:“要還的。”
......
盛硯氣結。
他知道,再說下去,又會繞回昨天的話題。
以林鈺這死強死強的性格,肯定會想方設法找別的辦法還給他。
盛硯騎虎難下,心念一轉,幹脆退而求其次。
頓了頓,他道,“每月兩百。”
說著,抽出兩百塊錢,在她眼前一晃,塞進了口袋。
林鈺皺了皺眉,沒明白他的意思。
盛硯嬉笑道:“昨天是我錯了,態度不好。以後你每月給我兩百,等到高考,剛好還完。我呢,拿了你的錢,就負責保護你。怎麼樣?”
林鈺瞥他一眼:“不用。”
盛硯已經料到了她會拒絕,也不惱,伸手飛快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故作不悅:“小爺我現在是你債主,你有權利拒絕嗎?”
林鈺:......
她抬眸,像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