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焰不甘示弱。
反唇相譏道:“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嗎?我為什麼一定要記得跟你的事情?”
薑馳也答不上來。
在他的認知裏,沈知焰就該是他的跟屁蟲兼舔狗,就像地球圍著太陽轉一樣。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沈知焰看他雙眸迷茫,不知怎地,心臟狠狠一抽。
疼得顧不上吵。
“薑馳也,我雖然不知道以前有多愛你,但現在,我覺得失憶挺好的。”
“霸道得不講理的行為,我猜你應該很討厭我。要是我還記得以前的事情,指不定有多傷心。”
說到這,沈知焰自嘲似的,笑了下。
下巴微微一抬,示意他向後看,去看看他的朋友們有多八卦,總在假裝不經意把眼神往這裏瞟。
“不隻有我,你也是他們看戲的主角。”
她說這話時,眉眼低順,收斂了鋒芒。
這是第幾次了,薑馳也如冷山的表情起了一絲動搖。
從車禍開始,沈知焰就時常流露出像是受了委屈又不敢發作出來的隱忍。
可這還是她嗎!
一貫印象中,沈知焰是擅長落井下石的壞婆娘,是唯利是圖的小人,是變臉如翻書的暴力毒婦。
她怎麼可能會向自己示弱!
薑馳也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渾身沒勁兒,幹脆後退一步,拉開他們的距離。
“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
“我遲早能逮住你演戲的把柄!”
撇下沈知焰,他先跨步,進了屋。
屋內的人早在他轉身就默契地回到原位,做著自己的事情。
被沈知焰點醒了下,薑馳也看他們的眼神,都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燥意。
玩個遊戲都心不在焉。
一輪賭牌下來,滿盤皆輸。氣得他一把推掉桌上的砝碼,掀眸,下意識看了眼陽台。
“嫂子早走了。”
齊彥順嘴提了嘴,卻遭到了薑馳也不留情麵的嗤懟,“嫂子?她也配!”
齊彥沒答話。
難得安靜低著頭,仔細理著自己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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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大廳,沈知焰站在門口,等著滴滴車接單。
來的時候還是月朗氣清,眼下天色蒙了一層雨簾。
說沒有怨念是假的。
出發前,她說了千百句不去,仍抵不住薑馳也的強硬態度。
當她是什麼啊!
沈知焰看著手機訂單又一次因定位偏遠而被取消。
終於忍不住嘀咕一句,“什麼破地方!”
“位置是比較偏。”
循聲望去,陸竹宇出現在她的視線。
白T闊腿褲,一雙刷得噌白的帆布鞋,穿搭簡單利落,有著不屬於同齡人的沉穩。
印象中,這人總是笑眯眯的。
沈知焰以前跟他沒太多交集,但今晚來說,衝他不搶著爭著內涵自己,她對他印象還算可以。
“不用了,我加了價。”
又有一個司機成功接單,正往這邊趕。
陸竹宇挑了眉,似乎對她的拒絕意料之中。
“阿馳沒跟你講今天過來做什麼?”
被吵架插曲一耽誤,沈知焰差點忘記被帶過來的緣由。
“說是給他兄弟和下跪的孕婦道歉之類的,但我看,他就是在找借口羞辱我!”
“知道是羞辱還願意過來,你對阿馳還真是,真愛啊。”
他後半句說得意味深長,聽得沈知焰一陣蹙眉。
不由得再次審視他。
不同於包廂那兩個咋咋呼呼的紅毛黃毛,陸竹宇氣質幹淨,沒有烏煙瘴氣的汙濁。
但眼下,既然他自己主動提出,她很難不把他往惡劣紈絝的形象帶。
“孩子,你的?”
“怎麼?不像嗎?”
得到一記反問,沈知焰瞬間咋舌。
這要她怎麼形容呢。
他們打小都是同個圈子長大的,就算早些年沒多少接觸,長輩間也會偶爾提及。
早熟、睿智、學霸,是她對陸竹宇的印象,雖然知道人是複雜而多麵的,但她仍因他的墮落和背離產生了幻滅感。
倒是陸竹宇,置身事外般,笑得柔淡。
“不是喜歡阿馳那一款嗎?”
“我學點皮毛,不至於罪不可赦吧。”
這話沈知焰不中聽。
當場回懟。
“你自己造的孽,關我什麼事情!”
婉婉在這時候下樓,看到他們宛如舊友般聊天,強行扯出了一絲假笑。
“我還以為你走了,下來接人。”
話是對沈知焰說,目光卻看向了陸竹宇。
哪怕後者高冷得對她不屑一顧。
“我車到了,先走一步。”
沈知焰看不透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隻想溜之大吉。
轉身離開前,剛好聽到陸竹宇在問:“打掉了嗎?”
她身形一頓。
餘光瞥見婉婉不甘心地咬紅了下唇,回他一句“還沒。”
“該給你的錢都給你了,有時間盡快去。”
男人的語氣閑適得在談論天氣,讓沈知焰不禁想起昨晚薑馳也提到這件事時,也是這般語氣和態度。
天下烏鴉一般黑,能玩到一起的,都是一丘之貉。
沈知焰上車後,七分氣憤三分記仇地,把薑馳也拉黑。
她心情有點悶。
低頭擺弄手機時,沒注意到有輛車子在全程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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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沈知焰一頭紮進浴室。
泡了個藥浴。
海城已經轉春,可乍暖還寒時,仍能冷得人猝不及防。
薑馳也是玩心大發,隻顧著把人帶去,再把她撇下。絲毫不考慮這一套豪宅區,外來車子進不去的問題。
一路上沁涼的風直鑽她的身子,冷得她車禍傷過的地方隱隱發酸。
藥浴驅寒,沈知焰貪圖這點藥效,不小心泡過了時間。
整個人暈暈乎乎的,隻好給阿姨打語音,讓她上來幫忙扶下。
可左等右等,水都快涼歇了,阿姨才緊趕慢趕地出現。
“怎麼還在這裏泡著?”
阿姨語氣尖刺,聽起來在數落她的不是。
沈知焰人不舒服,懶得跟她一般見識。
“扶我起來下,太暈了。”
這點阿姨自會照做。
就是給她搭把手前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絮絮叨叨好一頓嘮叨。
薑馳也這是把別人家的婆婆請上門管教她了吧?
沈知焰躺在床上,用力按著太陽穴。
指著門口示意她,“我昨天燉好的湯,加熱好盛一碗來。我喝下應該就能緩過來。”
應該是晚上沒吃飯,泡浴泡太久,體內低血糖了。
“啊這......”阿姨一頓懊惱,“那湯,我給倒了。”
沈知焰血壓騰地一下飆高。
“我不是讓你上門看下火,再順帶放冰箱嗎!”
“是啊,但我看那湯黑乎乎的又有點稠,還以為煮糊了,就…就......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話雖這麼說,但沈知焰一點都沒聽出她有多抱歉。
“你懂個屁!”
沈知焰臉色蒼白,止不住發抖,將就著喝了她遞過來的紅糖水。
但怎麼想都憤憤不平。
車禍後,她話不多,跟生人不易熟絡,在有居家阿姨陪同的情況下都能住成孤居狀態。
薑馳也把她丟在這裏,鮮少過來。
就算有也是被迫應付了事,來看看她還在不在。
沈知焰本來覺得沒什麼,沒想到時間一久,竟被居家阿姨看在眼裏。別的不學,學會了看人下菜。
不是自己的人,終究養不熟。
一想到自己用文火燉煮了幾個小時的海參湯被擅作主張倒掉,她就肉疼。
躺床上緩了好一陣後,在線上找到呂音儀添油加醋訴說一頓委屈,最後拍板決定說要搬出去。
呂音儀舉雙手雙腳讚成。
兩人一盤算合計,沈知焰很快聯係到保潔,讓他們明天就把自己名下一套小公寓做個深度清洗。
談妥價錢和詳細事宜,她也餓得頭暈眼花。
今晚她顆粒未進,又泡了藥浴,一碗紅糖水怎能挨得過漫長的夜晚。
踩著輕飄飄的步子下樓,卻與薑馳也大眼瞪小眼。
“你怎麼又過來了?”
沈知焰沒好氣地說。
薑馳也渾身酒味,坐在餐桌前乜斜她一眼,“這裏回來近點。”
理由說得過去,她懶得計較。但在看到他碗裏飄香的濃湯,整個人變得不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