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頓飯剩下的時間,我幾乎沒怎麼說話。
陸時嶼的媽媽以為我身體不舒服,一個勁兒地給我夾菜,勸我多吃點。
而陸時嶼則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頻頻看向我,眼神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和祈求。
我全程低著頭,假裝專心吃飯,味同嚼蠟。
回家的路上,車裏的氣氛壓抑得可怕。
他幾次試圖開口,都被我用“有點累,想休息會兒”給堵了回去。
他便不再說話,隻是把車裏的音樂換成了我喜歡的電台,默默地開著車。
回到家,我直接進了臥室,說自己頭疼想早點睡。
他跟進來,站在門口,手足無措地看著我:“是不是我媽做的菜太辣了,你胃不舒服?”
我背對著他,聲音聽不出情緒:“沒有,就是有點累。”
他沉默了半晌,才輕聲說:“那你早點休息。”
門被輕輕地帶上,我能聽到他在客廳裏來回踱步的聲音,最後歸於沉寂。
這一夜,我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我想起大學時,我們異地,每次放假我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去找他,他都會算好時間,提前兩個小時就站在出站口等我。
人潮洶湧,可我總能第一眼就看到他,他也會在看到我的瞬間,笑得像個孩子,張開雙臂等我撲過去。
我想起剛工作那年,我租的房子冬天沒有暖氣,凍得我直哭。
他知道了,二話不說坐了最早一班飛機過來,花了一天時間跑遍了所有電器城,給我裝上了最好的空調。
臨走前,他抱著我說:“以後,我們的家一定要有地暖,不能再讓你受凍了。”
我們曾擠在一張小床上,暢想著未來。
他說要努力賺錢,給我一個看得見江景的家。
我說家裏要養一隻貓,一隻狗,要有一個大大的落地窗。
我們甚至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一男一女,他說女兒一定要像我,眼睛亮亮的。
那些鮮活的、充滿愛意的畫麵,此刻像一把把刀,反複地淩遲著我的心。
曾經有多甜,現在就有多痛。
那個說過要給我一個家的男人,現在正在為另一個女孩煲湯。
那個“媽媽”是誰?那個需要吃“胃病術後恢複料理”的人,又是誰?
天色微亮,我從床上坐起來,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第二天是周日,陸時嶼一早就被公司的電話叫走了,說是項目出了點緊急問題。
這給了我絕佳的機會。
我走進書房,打開了他的平板電腦。
密碼是我們倆的紀念日,他從來沒換過。
我幾乎沒有猶豫,直接點開了那個綠色的聊天軟件。
置頂的聯係人裏,那個熟悉的頭像,備注依然是“媽媽”。
我深吸一口氣,點進了她的朋友圈。
最新的動態是三天前發的,一張醫院輸液的照片,配文是:“又是難熬的一天,還好有小太陽的愛心湯。”
下麵有一條評論,是陸時嶼點的讚。
我繼續往下翻,翻到一個月前的一條動態。
那是一張聊天記錄的截圖,她把對方的備注打上了馬克賽,隻留下了對話內容。
對方問:“湯好喝嗎?特地為你學的。”
她回複:“好喝!感覺胃都暖起來了。謝謝你,我的小太陽。”
下麵,陸時嶼的評論格外顯眼,是一個擁抱的表情。
謎底全部揭曉,原來他的溫柔,早就給了別人。
原來,那鍋我以為是為我而燉的湯,第一個品嘗的人,是她。
我靠在椅子上,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那些曾經讓我感動不已的改變,此刻變成了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臉上。
我竟然還傻傻地以為,那是他愛我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