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柳氏擔心事情鬧大，大有息事寧人的意思。

偏偏楚驚芝不想遂她的意。

楚驚芝眼眶紅腫，裹緊本就單薄的外衣，打了個寒噤：“母親，您看我現在的樣子，哪敢對您有不滿。”

她側身偏向張勳，一言未發，卻讓人憐惜。

張勳喉嚨發緊，理正衣襟，咳了幾聲：“這件事我自會徹查，在這之前，封鎖永寧侯府，免得讓真正的犯人逃脫。”

此話一出，柳氏周身的每一寸神經都緊繃起來。

她用了不少法子才把今晚的事情壓下來，一旦永寧侯府被封，老爺自然也會知道這件事，定會怪罪下來，勢必會影響沈青芙在老爺心中的地位。

柳氏心裏一急，竟然想賄賂張勳。

她試著偷偷將銀票塞進張勳袖口，被他猛的按住手腕：“侯爺夫人，這不合適吧。”

楚驚芝眼尖嘴厲，餘光瞄到柳氏所作所為，跌坐在地上哭喊著：“母親，您不喜歡我就算了，沒有必要對我趕盡殺絕吧。”

盡管圍觀的都是府內的人，但柳氏從來沒有明著排擠楚驚芝。

她一直維持著良好的形象，如今被楚驚芝戳穿，當下竟然有些慌亂。

她不知所措的攏了攏兩鬢整潔的盤發，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我是你母親，養你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記恨你？驚芝，我看你真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養休養。”

柳氏有意和張勳透露她對楚驚芝的好，剛要開口，就被張勳打斷：“行了，天色不早了，這具屍體我先帶回去，明日我自會給你們一個公道。”

隻要查明翠翅的死因，自然就能找到凶手。

離開之前，張勳餘光瞄向柳氏，示意她跟來。

柳氏心下了然，緩步走在張勳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直到逐漸脫離人群，張勳才開口：“我已經讓下人們把銀兩歸還，這件事，你好自為之。”

柳氏猛地駐足，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快就倒戈。

她忍著胸口怒氣，心平氣和的詢問張勳：“大人當初可不是這樣答應的。”

張勳仰著頭，一聲輕歎從喉嚨中溢出來：“我萬萬沒想到楚驚芝過得如此淒慘，我若是知道，定不會答應你此等齷齪之事。”

他能做上大理寺的監寺，也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麵對楚驚芝此等境遇的人，他實在沒辦法昧著良心。

柳氏還欲勸阻，卻被張勳攔住，留下他一人在風中淩亂。

她咬牙切齒，臉色發沉：“不就是失敗一次嗎，我有的是法子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死無葬身之地？母親是再說我嗎？”

楚驚芝在柳氏轉身那一刻就知道她一定來找張勳了。

本來是想聽聽他們兩個打算怎麼對付自己，沒想到張勳居然良心發現，真的打算還她清白。

雖然事情的走向超出她的預料，但這對楚驚芝來說也不算壞事。

她挺直胸膛，不似方才那樣唯唯諾諾，朝柳氏走去。

楚驚芝本就比柳氏高上一頭，盡管她身形瘦小，但在氣勢上還是壓過了柳氏。

柳氏瞪大雙眼望著楚驚芝，胸口突然不受控製的起伏著，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楚驚芝會殺了自己。

一股寒意從心口升上來，因為怕別人發實現自己和張勳做了交易，她隻帶了一個望風的丫鬟。

月黑風高，寒風瑟瑟，這裏偏又鮮少有人經過，正是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柳氏掌心蒙了一層汗，粘膩濕 潤，好不難受。

她故作鎮定，仰頭平視楚驚芝：“我警告你，不要亂來，要是讓老爺知道，有你好果子吃。”

柳氏逐漸露出吃人的真麵目，在月色的照射下，她麵目猙獰，活像變異的猛禽。

楚驚芝在距離她兩步遠的地方挺住，她雙手交叉放在胸口，好整以暇的看著柳氏：“您怕什麼，不是有無數種方法弄死我嗎？”

她重複剛才聽到的話，柳氏狠起來還真是無人能及，記得前世，她勾結倭寇的事敗露，為了活命，連自己的親女兒都能送出去，這種人，必須要盡快除掉。

柳氏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反而安靜了下來。

她擔心惹怒楚驚芝，幹脆苦口婆心的勸說她：“驚芝，聽我一句勸，主動去找張勳承認你的錯，說不定這樣還能有一個好的結果，不要犯傻。”

楚驚芝調了下左側的眉頭，明明穿著破衣爛衫，卻英氣不減，仿佛仗劍走天涯的俠客。

她若為男子，定能有一番大事業。

楚驚芝嗤笑出聲，身體隨著笑聲左右晃動：“現在來勸我了，你當初想要殺了我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年紀還小？”

死過一次後，楚驚芝什麼都想明白了。

小時候的種種“意外”，皆是柳氏刻意為之。

燙傷，摔傷，甚至把她丟在人跡罕至的狼山，都是柳氏為了甩掉她所做的努力。

可惜，她福大命大，每一次都活了下來。

楚驚芝微微彎下身子，單薄的衣衫垮了下去，露出裏麵細膩的肌膚。

明明每日都在幹雜活，但她的臉蛋卻出落的愈發水靈，身形更加少女纖長，引人無限遐想。

偏偏就是這麼清純可人的少女，露出一個極其詭譎的笑容。

柳氏被她的模樣嚇倒，她驚出一身冷汗，依舊故作鎮定：“楚驚芝，你不要給臉不要臉，難不成你真的想殺了我？”

“殺了你？我還怕臟了我的手。”

楚驚芝咄咄逼人，一改往日的軟弱。

她出現在自己麵前那一刻，柳氏就知道，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拿捏的楚驚芝。

那些下人們說的對，楚驚芝變了，變成了一個不怕死不要命的瘋子。

這個人，簡直目無王法。

柳氏臉上飽滿青筋，她不信楚驚芝真的能殺了她，如果是真的，她又怎麼能讓楚驚芝痛快。

憤怒和不安交織在一起，柳氏抬起手，啪的一聲，楚驚芝的左臉隨著手掌的下垂腫了起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張勳的聲音在柳氏身後響起：“侯爺夫人，我這才剛走不一會兒，你怎麼就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