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璟珩心裏那點莫名的煩躁又湧了上來。
他走到她身邊,看著那本滿是繁體字和圖譜的醫書,沒話找話地問:“看的什麼?”
“《金匱要略》。”
“哦。”陸璟珩發現自己一個字也接不上。
飯桌上,秦嵐一個勁地誇阮文的廚藝,陸勇傑則繪聲繪色地講了下午阮文用草藥給鄰居家孩子止血的事。
“璟珩,你這媳婦,真是娶對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能救死扶傷,咱們家祖墳是冒青煙了!”陸勇傑總結道。
陸璟珩默默地吃著飯,碗裏的紅燒肉鮮嫩入味,比他吃過的任何國營飯店的大師傅做的都好,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對麵的阮文,她正小口地喝著湯,姿態優雅,安安靜靜。
他忽然覺得,那份約法三章,像個笑話。
而他,就是那個最大的笑話。
一頓飯吃完,陸璟珩心裏的那點煩躁非但沒消,反而像是被油浸過的棉線,燒得更旺了。
他看著阮文收拾完碗筷,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回書桌前,拿起那本他看不懂的醫書,心裏就堵得慌。
他們是夫妻,雖然是合作的,但也不能過得跟合租的鄰居一樣,連話都說不上三句。
秦嵐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像是想起了什麼,對陸璟珩道:“對了,璟珩,這周六部隊靶場不是有家屬聯誼活動嗎?你帶著阮文也去熱鬧熱鬧,讓她也認識認識你那些戰友的家屬,以後在大院裏也好走動。”
陸璟珩眼睛一亮,這簡直是瞌睡送來了枕頭。
還沒等他沒開口,阮文就先抬起了頭,“阿姨,我就不去了吧,我不會那些,也怕吵。”
“那怎麼行!”秦嵐第一個不答應,“你現在是陸家的媳婦,是陸營長的家屬,這種集體活動就該參加,不然別人還以為我們陸家慢待你,或者你這新媳婦瞧不上人呢。”
阮文還想說什麼,陸璟珩已經走到了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沉沉的壓低聲音道:“第一條,對外我們是夫妻,這是你應該履行的義務。”
還不忘特意在義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阮文抬眸,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裏,那裏麵有堅持,有命令,還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期待?
她沉默了兩秒,最終點了點頭,“好。”
陸璟珩心裏莫名鬆了口氣,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樣,轉身回了房間。
周六一早,秦嵐就獻寶似的拿出了一套衣服,白色的確良襯衫,配一條藍色的工裝褲,褲腳收緊,顯得人幹練又精神。
“阮文,快試試,這是我托人給你改的,穿著活動方便。”
阮文換上衣服,鏡子裏的人少了幾分平日的柔美,多了幾分颯爽。
陸璟珩從房間出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的腰很細,被褲子勾勒出驚人的弧度,兩條腿又直又長,明明是樸素的裝扮,穿在她身上,卻比任何連衣裙都晃眼。
“走吧。”男人的喉結不自覺地滾了滾,有些慌張地移開視線,聲音有些發緊。
部隊的靶場熱鬧非凡。
陸璟珩帶著阮文一出現,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滴乖乖,那就是陸營長的媳婦?這麼好看啊!”
“這氣質,嘖嘖,跟咱們大院裏這些婆娘們就是不一樣。”
劉強眼尖,老遠就扯著嗓子喊:“陸營!嫂子!這邊!”
他那大嗓門,把周圍人的視線全都引了過來。
阮文在一眾好奇又探究的目光中,神色自若,隻是衝著劉強他們微微點了點頭。
“璟珩哥哥,阮妹妹,你們也來了。”
顧青羽的聲音像根針,精準地刺了過來。
她今天也穿了一身軍綠色的褲裝,頭發高高束成馬尾,顯得英姿颯爽。
她幾步走到兩人麵前,目光在阮文身上轉了一圈,眼底閃過一絲嫉妒,隨即又換上了一副熱情的笑臉。
“阮妹妹,你也是來參加射擊比賽的嗎?哎呀,我忘了,你這種資本家大小姐,估計連槍都沒摸過吧?別怕,這槍後坐力大,待會兒可別被震哭了,那璟珩哥哥可要心疼了。”
她一口一個阮妹妹,叫得親熱,語氣卻並不和善。
阮文還沒說話,陸璟珩的臉已經冷了下來:“顧青羽,管好你自己的事。”
“我隻是關心阮妹妹嘛。”顧青羽委屈地癟了癟嘴,轉身對組織活動的幹事道,“王幹事,我們開始吧,我都等不及了!”
比賽很簡單,每人五發子彈,按環數排名次。
顧青羽作為軍區大院裏出了名的神槍手,第一個上場。
她動作標準,姿勢漂亮,在一片叫好聲中,打出了四十五環的好成績。
她得意地放下槍,挑釁地看向阮文。
“嫂子,到你了!”劉強在一旁加油鼓勁。
阮文走到射擊位前,陸璟珩跟了過去,從身後握住她的手,幫她調整姿勢。
他的手掌寬大溫熱,隔著薄薄的衣料,熱度清晰地傳了過來。
阮文的身子僵了一下,鼻息間全是他身上幹淨的皂角味混著淡淡的汗味,充滿了男性的氣息。
“別緊張,槍托抵住肩膀,三點一線。”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廓上,帶起一陣細微的癢。
“隨便打,脫靶了也沒人笑話你。”完了,還不忘補充道。
阮文定了定神,從他手裏接過槍。
那冰冷的觸感讓她瞬間冷靜下來。
她舉起槍,眯起一隻眼,瞄準了遠處的靶心。
前世為了自保,她在空間裏跟著那個老者虛影,什麼都學了點,其中就包括射擊。
雖然用的是老式步槍,但原理是相通的。
周圍的人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顧青羽更是等著看她出醜。
“砰!砰!砰!砰!砰!”
清脆的五聲槍響,幾乎沒有間隔。
報靶員的聲音在安靜的靶場裏響起,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
“十環!”
“十環!”
“十環!”
“九環!”
“十環!”
“總計,四十九環!”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放下槍,一臉平靜的女人,仿佛剛才成績跟她毫無關係。
顧青羽的臉,瞬間從得意洋洋變成了豬肝色,又從豬肝色變成了慘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