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沈辭垂眸,拎起外套的動作幹脆利落,起身時不慎碰到茶幾上一杯冰酒,玻璃碎裂聲炸起。
但沒人敢出聲挽留。
這場私人聚會本是好友攢的消遣,被鬱梨突然的到來攪得索然無味。
他生的清雋,平日裏嘴角總噙著三分笑,金絲眼鏡往鼻梁上一架,活脫脫是書香門第溫潤如玉的公子模樣。
此刻摘了眼鏡,眉骨投下的陰影卻鋒利如刃。
讓人隻覺一股冷意。
他薄唇間隨意叼支煙,薑思晚立馬趨步上前,嫻熟地為他點火。
尼古丁的苦澀從舌尖蔓延開,煩躁卻依舊縈繞心頭。
不聽話。
他並不喜歡這場突如其來的婚事。
或者說,沒玩夠。
所以早早就叮囑過鬱梨,在沈母和家裏長輩們改變主意前,不要來找他。
但她居然讓路子燁帶她來找自己。
到底是從前寵她太過。
才這樣不乖。
火光撩著沈辭眸中那一點冷意,剛到地下停車場,路子燁就著急忙慌地跑來,一頭卷發被他揪得像雜草。
“小梨子怎麼一直不回消息,打電話也沒人接,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他語氣懊惱。
沈辭掀了掀眼皮,無端想起剛才在包間裏鬱梨那雙霧蒙蒙的眼睛。
她遮掩得很笨拙。
所以不知道自己在沈辭眼中,是一副多委屈的模樣。
真說過了?
沈辭眉間輕擰,指間不自覺碾著煙。
一道柔婉的聲線恰時插了進來:“路少多慮了,鬱小姐剛剛才給沈總打了一個電話,要是有什麼情況肯定會告知沈總的。”
“何況,這家會所戒備森嚴,哪有那麼多危險?”
沈辭停了動作,眼睛輕輕瞥向路子燁。
“也是。”
“倒是你,路子燁。”
“不會還在幫著鬱梨演戲唬我吧?”
不怪他多想。
鬱梨仗著自己對她那點偏愛,沒少借機爭寵。
比如,故意把自己弄生病,騙他回家。
少女紅彤彤的臉龐蹭在他掌心,用含水般的眼瞳小心望他,比著手語:
【哥哥不喜歡阿梨嗎?】
【我是不是不該答應阿姨提的婚事?】
“演啥?”
路子燁一臉懵逼,隨即反應過來,無語地又揪了把頭發,“上次小梨發燒那次?”
“那不是因為你把她丟在半路嗎,那麼大雨,不生病才怪!”
“路少,您別急啊。”
薑思晚抿著笑,是路子燁最討厭的語氣,“其實我能理解鬱小姐的。”
“小姑娘嘛,都喜歡用這種手段博心上人的關注,現在不回消息不接電話,可能也是跟小說裏學的,欲擒故縱。”
“但越是這樣,越不能慣著,否則永遠都會圍著沈總轉,學不會獨立。”
“我十五歲就離家討生活了,要是鬱小姐有這樣好的條件,應該隻會想著怎樣提升自己,而不是.....”
她點到即止,卻已經足夠讓人浮想聯翩。
沈辭捏了捏額角,打開車門:“回家。”
“沈總今天要回去嗎?”薑思晚有些擔憂地開口,“但鬱小姐可能已經把今天的告訴沈夫人了,您回去免不了被苛責....”
沈辭動作一頓。
“罷了,回公司。”
薑思晚了然,看了眼臉色難看的路子燁,笑:“好的,沈總。”
-
會所。
頂樓走廊。
嶽池整個人重重砸在地上,即使地麵鋪了一層羊毛地毯,也扔抵消不了他砸下的力度。
他整個人摔散架了似的,罵罵咧咧就要撐起身:“靠...哪來的狗玩意?知道老子是誰嗎?信不信我現在一個電話就讓你被抽筋扒皮!”
嶽家雖夠不上京北最頂尖的那幾大世家,卻也是盤踞一方的地頭蛇。而嶽老爺子老來得子,更是把這獨苗寵成了混世魔王。
要星星不給月亮,闖了禍就砸錢平事,把他養成個橫行霸道、欺男霸女的絕世混賬。
眼下,他更是怒氣橫生。
全京北就沒幾個敢惹他的。
等他回去,立馬就找他爹弄死這壞他好事的狗玩意!
然後——
一隻腳就踩上他背,輕而易舉又把他踹回地麵。
嶽池哎呦一聲,與地麵齊平的視線裏隻能一雙漆黑鋥亮的JL皮鞋。
輕慢的聲音再度響起,懶洋洋碾過耳膜:“老子?”
“當然是寫《道德經》那位啊,你文盲?”
嶽池惱羞成怒,猛然抬頭,卻對上一雙淡然看戲的眼眸。
下一秒,他從姍姍來遲的安保人員口中聽見一個讓他瞬間熄火的稱呼——
“驚擾謝少了。”
京北隻有一個謝家。
謝少爺,也隻有那一位。
是唯一一個讓他老子知道,被扒皮的是嶽池的主兒。
那人輕笑,問他:“你剛剛還說什麼來著?我沒聽清。”
嶽池支吾半天,終於吐出句:“沒、沒什麼,我說.....”
他轉向落進男人懷裏的鬱梨,眼睛一亮:“我這不想著給您送個人嗎?都調/教好了,直接就能玩,您看看,極品!”
說完,他屁滾尿流爬起身,朝著一旁的安保說:“愣著幹嘛?還不快把我趕出去!”
安保愣了愣,第一次聽見這種要求。
架起嶽池後,領頭的才想起這還有個人:“謝少,那這位小姐.....”
嶽池的藥大概是某種不正規途徑搞到的,藥效強勁,熱氣上湧,在鬱梨的血液裏蒸騰揮發,理智已經成了搖搖欲墜的東西。
但從方才幾人的話中,她還是很清晰地捕捉到一個信息——
眼前這人是比嶽池更危險的存在。
怎麼辦?
剛從虎穴逃出就要落進另一個狼窩嗎?
鬱梨掐緊掌心,掙紮著最後一絲清醒,準備如果他對她行不軌,就立馬狠狠反咬一口。
然後,下一秒。
這人很惡劣地一鬆手,讓她整個人向下一墜,拍拍手,像沾了什麼灰塵:“不好意思。”
“我很貴,不賣身。”
“你以為小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