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對不起…娘親對不起…”
屋外,站著哭成淚人的楚靜姝,她的眼睛已經腫成核桃了,臉上紅彤彤一片,眼淚從臉上流下來一片火辣辣的疼,可她的淚就是止不住。
“她說得…都是真的…”楚靜姝哽咽道,她內心煎熬,可她不想騙娘親,也騙不了娘親,“可在我心裏,隻有您才是我娘…您別不要我…”
她不知道笙姨娘那番話會讓娘親對她作何感想,雖然娘親走之前拍了拍她的頭,可是這是什麼意思呢?她搞不明白,她惴惴不安。
她閉上眼睛,像個等候鍘刀降落的死刑犯。
夜深露重,她還是白日的衣裳,身子冷得不自覺的發抖,可身冷,遠比不上內心的煎熬。
突然,冰冷的身子被溫暖緊緊裹挾,如同踏入了一道陽光般。
“傻孩子…”應阮將她摟在懷裏,“娘都明白。”
應阮是橫著到胡國的,身邊除了抬轎的四人,便隻有一個隨侍。
她不是和親公主,是那些獻給胡國的歲貢的一部分,隻是一個人形貢品罷了。
他們將她送給胡人後,就逃也似地離開了。
水土不服外加心如死灰,應阮被送到大王子赫連予奪的營帳的時候已有油盡燈枯之象。
“大哥,真不是當弟弟的說你,瞧你這要回來個什麼玩意?”二王子赫連粲目光放肆地在應阮身上遊移,“聽說燕國盡是美人,怎麼偏偏要回來個死狗啊?”
他抬腳踹了踹應阮,隻引得她呼吸加重幾許。
“還真是死狗,連叫都不叫了。”赫連粲一臉嫌棄。
三王子赫連忖陰陽怪氣道:“就這?大哥親自去了一趟?就這?”
幾個王子你一言我一語,赫連予奪的臉色越發陰沉。
他收回手中把玩的彎刀,狠狠掐住應阮的下巴,力道大的像是要將她的下巴掰下來,劇烈的疼痛讓應阮的精神有了一絲清明。
“女人,聽好。如果你死了,不出三日,我的鐵騎就會踏平燕國,你不是還有家人孩子嗎?我會將他們的皮剝下來做鼓,肉一片一片割下來喂狼,不放盡最後一滴血別想死。
定要讓他們來日與你陰曹地府相見,恨得撕碎你的魂!”
應阮喉嚨裏發出一聲絕望的嗚咽,緩緩點了點頭。
竟是求死不能…
天下黎民,與她何幹?可她不能不在乎血親,為了他們,再屈辱她也得受著。
她的靜姝也是如此,不順著李笙笙的意,她如何自處?她剛出生的幼弟如何活下去呢?
是她的缺席讓她的女兒不得不給人伏低做小活著,她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呢?
應阮看著躺在自己身邊,剛剛被她哄睡的女兒,心中既是針紮一樣細細密密的疼,又覺得很幸福。
她們母女可算苦盡甘來了。
*
翌日一早,應阮沒舍得吵醒女兒,躡手躡腳起來,卻被一把抓住了衣襟。
“娘!別走!”還在睡夢中的楚靜姝好像感應到了什麼,慌張道。
“娘不走,”應阮俯身親了親她的小臉,“娘待會兒就回來了,等娘回來,咱們母女就自由了。”
楚靜姝聞言眉目舒展,鬆開了手,繼續沉沉睡去。
應阮站在床邊,又看了會兒女兒的睡顏,才出門而去。
她一進入馬車,迎麵就是楚行簡那張陰沉的臉。
“你倒是尊貴,讓我們等這麼久!”
應阮沒搭理他,看向另一人:“你在這作甚?”
李笙笙瞬間委屈:“姐姐…我們是一家人啊…”
“沒錯,更何況,笙笙現在是正妻,自然要出席。”楚行簡道。
應阮深吸一口氣,閉目養神,懶得與他們計較,反正待會兒就要橋歸橋路歸路了,再忍他們一時又何妨,何必現在節外生枝。
楚行簡卻覺得這是她有了自知之明,越發得寸進尺:“你懂事就好,待會兒聖上麵前,記得替笙笙求一份恩典,她這些年不容易,這也是你身為妾該孝敬主母的。”
“簡哥哥~”李笙笙神色動容,撒嬌道,“你這般為笙笙考慮,笙笙好感動…”
“你是我的妻,我自然為你,以後我還要為你請誥命呢。”
閉目的應阮絲毫沒受二人影響,隻當他們在一旁演戲劇呢。
想放棄一個愛了十一年的人是很難的,可再拎不清,經曆了五年的折磨,還拎不清嗎?
馬車搖搖晃晃,她漸漸陷入小憩,竟是夢到了早已忘卻的曾經。
若要嫁給將軍,便要從他還是小兵時就與他在一起。應阮曾經對此深以為然,畢竟她家行簡,不就是她在他還是微末之時便定下的嗎?
就這樣考中狀元,當上官員,再一步一步向上走,“給我爭個誥命當當!”,她一邊在他荷包裏裝銀票子一邊美滋滋地想。
“啪——”青花瓷瓶在她腳邊炸開,她驚懼抬頭。
隻見他麵色鐵青,胸脯劇烈欺負,仿若受了奇恥大辱般。
“誥命?你也配!”
原來她不小心將心裏的暢想說出來了。
“一點臭錢就想換誥命,你也真敢想!天天一副施舍的嘴臉,好像於我有什麼大恩一樣,還不是為了滿足你的私欲?裝什麼裝!”
“不…我沒有…”她隻是這麼想想,但是她給他花錢從來都不圖什麼回報。
他是狀元郎也好,是窮秀才也好,她當初下定決心嫁給他時,便是隻圖他這個人。
後來他說,真正的愛是不圖回報的,就像他,即使可以尚公主還是抗旨與她成親,她信了,此後絕口不提要他做什麼,隻一味的付出。
應阮小眯了一會兒,再醒來時,已經到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