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中開學第一天，兒子當眾叫另一個女人媽媽，說我隻是家裏保姆。

兒子從小體弱，五歲那年生病，抓著我的手不讓我去上班。

我心裏不忍，放棄高薪工作，辭職在家當了全職媽媽。

十年陪讀，起早貪黑，他考入省重點尖子班。

我受邀分享教育心得。

趕到學校，卻看見丈夫牽著另一個女人。

林茜茜，丈夫學生時代愛慕不得的白月光。

眾人豔羨郎才女貌，兒子也當眾向她表白。

“媽媽，多虧你，我才有今天，謝謝你這麼多年的無私奉獻。”

我氣得發抖，衝上去。

“她是你的媽，是你爸的老婆，那我是誰？”

丈夫和兒子臉色煞白。

觀眾席議論紛紛。

很快，兒子用力攥住我的手。

“保姆阿姨，我也很感謝您，但今天是重要場合，請您不要鬧事。”

......

我的兒子長大了。

他手掌幾乎蓋過我的手，用力攥住我時，我骨節生疼，竟然掙脫不開。

不像好多年前。

他輕輕拉住我，小手軟軟黏黏。

“媽媽，你不去上班好不好，每天在家陪我好不好？”

那時候他才不到六歲。

放學見我，會用跑的，總衝在第一個。

晚上睡覺，也要拉住我的衣袖，賴到最後一秒。

他喜歡在我工作時圍著打轉，滿眼亮亮晶晶，媽媽媽媽喊個不停。

親朋好友打趣調侃時，他會叉著小手，義正詞嚴。

“我最喜歡媽媽！我的媽媽最最好看！天下第一厲害！”

時光飛逝。

我記不起從何時起，他離家出門，再也不回頭。

他不再跟我分享學校的見聞，也不許我過問他的事情。

飯桌上沒講兩句話，他就皺緊眉頭，躲進房間，緊閉大門。

他從來不帶朋友來家裏玩，也不讓我出現在他的同學麵前。

然後我才恍惚想起。

我的兒子，好久沒叫過我媽媽了。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什麼親媽打假假媽的狗血戲碼呢，原來不是。”

“怎麼可能！親媽年輕又漂亮，一看就是事業型成功女性，會教育孩子的。”

“你看那一個，身上穿的裙子都過時好多年了，妝都蓋不住的憔悴，土裏土氣，明顯是保姆。”

“現在孩子讀書厲害連保姆都要跟著湊熱鬧，太不要臉了吧。”

台下議論紛紛。

我隻看著我的兒子。

他在不知不覺間抽芽拔高，現在，我得仰起頭來才能看他。

可他沒看我的眼睛，抓我的手加重了力氣。

“阿姨，你也辛苦了，我會讓爸爸給你漲工資，現在你先回去休息吧。”

丈夫急忙走過來，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警告。

“別在這撒潑，回去再跟你解釋。”

眼眶酸澀，我應該破口大罵的。

可嗓子像被掐住，一直堵到心裏，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就這麼被他拽下了台。

陽光璀璨，林茜茜站在我兒子身邊，微笑注目，溫柔又得體。

她身上穿的那條裙子我在商場看見過。

很貴，足夠給兒子交一學期學費。

當時我多看了兩眼，丈夫就不屑輕嗤。

“你現在又不用出門，看這些幹什麼？還不如留著錢給兒子多買點補習資料和補品，他讀書那麼辛苦。”

說完，他一腳跨進男裝店，給自己買了一雙奢侈的皮鞋。

旁邊是兒子曾經提過一嘴的品牌店，我咬咬牙，把給自己買裙子的錢省下來，買了他喜歡的那件外套。

丈夫在公司上班，兒子在學校讀書，他們都需要體麵。

而我隻是一個成天圍著柴米油鹽打轉的主婦。

我不需要名貴的化妝品護膚品，也不需要奢侈的衣服裙子。

我每天要想的，隻是怎麼讓我的丈夫兒子吃好睡好，讓家裏幹淨整潔。

比起當下流行的穿衣風格和妝容，還是應季有什麼蔬果、周邊有哪位名師，更需要我去掌握。

無數個獨自崩潰的深夜，累到起不來身還是要咬牙給兒子做飯送飯的晌午，我都告訴自己，他畢業考上大學就好了。

可現在，他才剛踏入重點高中，就自作主張換了個媽媽。

也好。

至少，我不用再苦熬高中這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