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成修一路把我拖進了操場後麵的小巷子裏。
背光,陰暗,像影視劇裏的罪人。
他用身體堵在出口那兒,堵住了唯一一絲可能照到我身上的光線。
“你不在家做飯,你跑這來幹什麼?”
沒有道歉沒有安慰,甚至連解釋也沒有。
他開口第一句就是譴責。
我氣得想笑。
“我為什麼不能來?老師說的是邀請家長,難道我不是嗎!”
“我就該給你們父子倆當保姆,然後讓你們在外麵和別的女人亂攪和?”
賀成修眉頭皺成一團。
“你喊什麼,等會兒讓人家聽見了,還嫌不夠給兒子丟人嗎?”
他四下看了看,神情緊張。
越發顯得我像上不得台麵的存在。
“行了,兒子也不是故意的,青春期的孩子都要麵子,開學第一天,他想給大家留個好印象。”
“你趕緊回去吧,他晚上還要自習,我一會兒有事,你記得來給他送飯。”
賀成修轉身要走。
我抓住他胳膊。
“有什麼事!你又有什麼事!每次都是這樣,話不說清楚就走人!”
“認林茜茜當媽媽就能給大家留好印象嗎,我給他當媽讓他丟臉了是嗎?”
賀成修冷眼看著我,目光下滑。
順著他視線,我看見自己的手。
兒子和他力氣都大,胳膊上留下一圈青紅痕跡。
皮肉常年泡水、曬太陽,又操勞,也鬆了、腫脹。
是很不好看的。
“你能不能別這麼敏感?”
“我不像你,在家坐著就每個月按時有錢到手裏,我要工作要做事的。”
他甩掉了我的手,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我再和你說一遍,今天是兒子進高中第一天,你平常在家鬧也就算了,別在這惹事!不然——”
“不然怎麼?”
我抬起頭,視線有些模糊。
賀成修霸占著那點光,皮膚透亮。
他倒是沒怎麼變的,十幾年如一日的精致。
他要出去工作,所以每個月的工資裏必須留出一份,他收拾打扮外出社交。
衣服褲子每天不能重樣,更不能有一絲褶皺。
這習慣也蔓延到兒子身上。
他們父子倆坐在一起敷麵膜聊夢想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熨衣服給他們準備第二天的穿搭。
賀成修睡眠質量不好,又要上班,接送兒子自然而然歸我負責。
我要在他睡前做完所有事。
兒子上課時間早,天不亮,我就要爬起來輕悄悄準備早餐。
送完兒子再回來給他做早飯。
等到他也出門上班去,再開始收拾他們前一晚留下的狼藉,準備午飯。
我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忙什麼,沒有周會總結,也沒有項目成果供我欣賞。
可是,每天中午,我累狠了在沙發上多眯一會兒都心驚,生怕耽誤了晚上做飯的時間。
“是我不想精致嗎?是我不想打扮嗎?賀成修,你一個月給我多少錢你自己不清楚嗎?兒子讀書補課還有日常生活,你們都要最好的,難道都不要錢的嗎,你算過帳嗎?”
我想我現在應該是很醜。
頭發在拉扯中散了,眼淚因情緒失控亂流,臉上交織痛心與不甘,像個瘋子。
不然,迎麵走來的,我舍掉半條命才生下來,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看向我的眼神怎麼會那麼冷漠?
“爸爸沒有逼你這麼做過,這都是你自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