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外給老婆買早餐的時候,兒童房的監控一直在報警。
四個月的女兒被蒙住了頭,哭鬧著手腳劃了很久,卻扯不開臉上的布。
我連忙給老婆打去電話,讓她去拿開女兒臉上的蒙布。
“快去,寶寶就快要窒息了!”
老婆答應得很快,但監控裏卻遲遲未見她的身影。
我著急地往回趕,監控裏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越來越弱。
一路上,我給妻子打了九十九通電話,全都被她摁斷。
最後一通接通,還沒來得及質問,她卻語氣不耐。
“你煩不煩,我正給阿遠家的貓接生呢!”
電話迅速被掛斷,我張著的嘴半天合不起來。
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家,我將麵色發紫,停止掙紮的女兒送進了醫院。
與此同時,妻子的小助理發了條朋友圈。
“和柔姐生的第一個寶寶,任何生命都值得被尊重哦!”
配圖是妻子和小助理握在一起的手,托著那隻剛出生的貓。
我猩紅著眼,狠狠地錘上牆麵。
接生一隻貓,比救女兒的命還重要嗎?
......
急診室的燈熄滅,醫生出來遺憾地跟我說“節哀”。
我看著小小的一團人兒,兩小時前還窩在我懷裏。
蹬著小腿,佯哭兩聲,催著我喂她喝奶。
現在卻一點兒沒有動靜了。
白皙嬌嫩的皮膚,此時一片青紫,臉上已經發烏。
我緊緊地抓住胸口的地方,止住呼吸。
許久,我猛然跪趴在地上,急促地咳嗽,眼淚嗆出,似乎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原來,是這樣的感受。
旁邊的護士看著我,神色不忍,但更憐惜女兒,忍不住嘟囔。
“果然孩子不能交給爸爸,現在哭有什麼用,哪怕能早來五分鐘,寶寶都有救活的機會。”
“閉嘴!”
大舅哥秦勇紅著眼趕來,顫抖地扶我起來。
看著那個護士,厲聲道。
“他帶得一直很好,孩子是跟著媽媽的時候,悶了一個小時。”
護士臉色突變,深知自己說錯了話,一臉抱歉。
“那個瘋丫頭還沒來嗎?”
秦勇語氣慍怒,撥出秦羽柔的電話,免提開啟。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秦勇來不及講話,秦羽柔聲音急促。
“哥,我在阿遠這忙著呢,什麼事都等我這兩天忙完再說!”
“對了,明天是阿遠的生日,我要給他一個驚喜,到時候需要你幫忙!”
秦勇什麼都沒來得及說,電話已經掛斷了。
我急劇的情緒爆發,抱著女兒的身體,嘶吼出聲。
“我就不該信她!”
“是我害了朵朵!”
仿佛失控的機器,我一拳一拳地砸在牆裏,手骨凹陷,我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秦勇心疼地拉住我自殘般的動作,卻被我的力道甩在一邊。
誰都勸不了我。
突然我懷裏掉出一個東西。
我立刻停下動作,伸手去撿的時候,才看到滿手的血。
手在身上搓揉,擦去血漬,我小心翼翼地撿起朵朵最喜歡用的安撫奶嘴。
朵朵是早產兒,缺乏安全感,每夜每夜地哭。
我查閱資料,買了幾十種安撫奶嘴,笨拙地一個一個試。
最後朵朵選了這種,第一次吸的時候,小小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兒。
有人來拖床,被我一把拽住。
我舉著手裏的奶嘴,吼得撕心裂肺。
“三個小時了,朵朵該喝奶了,等會她該哭了!”
“別拉走我的女兒,別走!”
秦勇一把抱住我,邊哭邊衝我大喊。
“好了,陳鋒,讓朵朵走吧。”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我拉開,病床脫離出我手的那一刻,我仿佛被卸了所有的力氣。
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叮”。
極致的安靜下,手機的提示聲尤其明顯。
是秦羽柔的信息。
“陳鋒,抱歉,這兩天突然要出差,等我回來給你和朵朵帶禮物。”
抽離的神魂瞬間回籠。
消息上的每個字都化作一根根極長的鋒利病人,從上至下精準地刺穿我的骨骼,直至心臟!
我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是我蠢!
是我的優柔寡斷害了朵朵!
秦羽柔不願因為朵朵而影響事業,一直是我在帶朵朵。
然而,在她許多次跟我說忙於應酬,加班的時候,肖澤遠都私發給我他們倆的合照。
遊泳,吃飯,出海,旅遊。
極盡浪漫。
我跟秦羽柔提過,如果她變心了,我和朵朵願意放她離開。
她讓我不要胡說,她最愛我和朵朵。
為此,她提出休假一天陪我和朵朵。
她說要做一個合格的媽媽。
我動容了,給了她這次機會。
早上我喂完朵朵出去買早餐前,提醒她朵朵現在會翻動,需要一直有人看著。
她應了。
但直到朵朵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還陪在肖澤遠身邊。
我沒有回複,把手機遞給秦勇,聲音淡漠。
“秦勇,救命之恩早就還了。”
“接下來是我跟秦羽柔的賬,希望不會連累你秦氏。”
秦勇眼底的痛苦翻湧,隱隱藏著擔憂。
張了張口,最後隻是低聲哀求。
“在這邊辦場葬禮吧,讓我這個舅舅送朵朵一程。”
從朵朵出生,秦勇隔三岔五就過來看她。
更是給朵朵把周歲的衣服都買好了。
我眸色沉沉地看著他,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