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她認識,是沈惜珠初回侯府那日,鄭氏送給她的。
除了這手鏈一同送的還有許多名貴珍寶。
那是遲到十多年的彌補,是為人母者對親生孩子的疼愛。
至於為什麼會出現在青荷、青花的屋子裏......
沈錦笑笑,抬步從沈惜珠身旁行過時,隨手將手鏈往她懷裏一拍。
“以後賞下人記得賜些真金白銀,這玩意兒貴人把玩著有趣,可對下人嘛,用處不大。”
何止是用處不大。
那手鏈在這一地散落的寶貝前,襯得那叫一個寒酸。
沈惜珠臉色鐵青,沈錦的話就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她臉上,從未有過的難堪!
沈錦看也不看她拋下一句:“其他的收起來,回了。”
“主子等等奴婢呀!”
阿笑慌忙把東西往麻袋裏收,跑著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漸行漸遠,晨風吹來沈錦輕漫的聲音。
“剛才你事辦的不錯,裏麵的東西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賞你了。”
“真的嗎?謝謝主子!奴婢就知道主子是最好的!”
雖然看不見模樣,可院中人都能想象出阿笑此刻欣喜若狂的樣子。
過去不過是個在夥房裏幫工的粗鄙下人,如今卻能得到那麼多寶貝!
若非顧忌沈惜珠還在,他們真想衝過去跪在沈錦麵前,求她收下自己。
會打罰下人又怎麼樣?哪家貴人府裏沒打過人?
可人家打了罰了,還會大方地賜下那些隻有貴人們才能用上的寶貝啊!
他們無法控製地想到沈惜珠。
這位回府後也時常獎賞下人,幾乎每個人都得過她的銀子,也有人曾被賞了燕窩等名貴吃食。
之前他們覺得那些東西香得很,覺得沈惜珠善良又大方,但人就怕對比。
在青荷青花得的賞賜麵前,沈惜珠給的那就是蒼蠅腿蚊子肉!
“早知道剛才二小姐說要人去大小姐身邊伺候的時候,我就該主動站出來的!”有人忍不住嘀咕,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
沈錦離開前院後,沒直接回北院,隻讓阿笑把東西帶回院子,自己則轉道去了二房居住的明月院。
明月院內外空無一人。
是都去前院看熱鬧去了?
沈錦隱隱感到奇怪,但沒人更方便她行事。
她大步走上主屋的台階,正要敲門卻忽然嗅到了一股極其濃烈的藥味。
她細眉輕挑,伸手敲了敲房門。
“滾——”
門內傳出的低喝沙啞又帶著異於尋常的顫音。
沈錦放下手:“是我,開門。”
回應她的是一片安靜。
“再不開,我就要叫人來了。”
沈錦又等了兩秒,見屋中仍舊沒有動靜,轉身就走。
才剛下一步台階身後驀地傳來房門打開的細碎聲響,緊接著一隻滾燙的大手猛抓住她小臂,將她拽進去。
“砰!”
房門迅速關上,阻擋住日光的侵入。
室內光線略顯暗沉,那股子藥味更加明顯,濃鬱苦澀,沈錦隻聞了一下,就嫌棄地掩鼻。
“才一夜,你又病了?”她回身看向身後的男人,卻被對方的樣子驚住。
男人清瘦的身體抵靠在門上,麵色透著反常的酡紅,寬袖下,雙拳攥的死緊,仿佛在努力壓製著什麼。
那雙毒蛇般陰冷的眸子,似是蒙上薄紗的黑曜石,光澤迷離,有些不聚焦。
胸口劇烈起伏,沈錦和他尚隔著兩三步的距離,仍能清晰感覺到男人火一般灼熱的吐息。
“看夠了就滾,”沈臨淵極力強撐著快要渙散的意識,“我今日沒空陪你玩那些把戲。”
厭惡毫不掩飾。
他以為這樣說,以沈錦驕縱的性子必會拂袖而去,誰知沈錦非但沒走,反而湊近他。
手背探上他額頭:“你在發燒。”
沈臨淵不懂發燒是何物,隻是覺得肌膚上傳來的冰涼讓他很舒服,像是一團柔軟的雪,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
但他理智尚在,猛地錯開頭:“你看錯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生病的人好歹乖一點呀。”沈錦狀似無奈的歎了口氣。
那帶著無奈的語氣像是在哄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不顧沈臨淵的反抗,她拉著人徑直向內室走。
“放開!”
沈臨淵毫不領情地甩手,可他病得厲害,動作虛軟無力,竟就這麼被沈錦強勢拽到椅子上摁下。
“靠好。”沈錦摁著他靠住椅背,“我幫你叫府醫過來。”
沈臨淵迷離的眸子頓時一縮:“不用!”
語調急促,滿滿的盡是抗拒。
沈錦對他的反應有些不解,然而當她看見不遠處床榻上,那淩亂散著的繃帶,以及那一個個藥瓶時,她眸光微閃,心中有了幾分猜測。
“好,那就不叫。”
沈臨淵聞言剛鬆口氣,下一秒他徒然睜大眼,連語調都變了。
“你在幹什麼!”
沈錦充耳不聞,一手按住他的胸口阻止他掙紮,一手迅速扯開他衣襟,眨眼間就褪下了他的外衣。
藥味裹挾著濃鬱的腥氣撲麵而來。
被她扯得領口鬆散的裏衣下,層層繃帶纏繞住男人的身體,此刻白色緞布滲出絲絲縷縷的殷紅。
“果然身上有傷。”
在看見那脫下的染血繃帶和那些藥瓶時,她就有了猜測。
以二房得寵的情況,就算是主母鄭氏也不敢明著對付他,更何況如今廣安侯和她名義上的弟弟都因衛城洪水泛濫,奉旨前去督造堤壩不在府上。
整個侯府僅剩下沈臨淵這一個長子,誰吃了熊心豹子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他下手?
沈錦想來想去,也隻想到一個人。
那流連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宛若實質,沈臨淵羞憤欲死:“沈錦你要不要臉!連男人的身體你都敢隨便看嗎!”
沈錦挑眉,手掌輕覆上他緋紅的臉頰,吐氣若蘭:“你是我的淵哥哥,可不是別人呢。”
他是她的......
明知她隻是在捉弄自己,可沈臨淵心跳卻控製不住地亂了。
“......捉弄我就這麼有趣!”他低吼,認定這又是她惡劣捉弄的手段,就像過去一樣!
胸口劇烈起伏,牽扯得傷口又一次撕裂。
“激動什麼?”沈錦掌下更加用力,“非要我把你綁起來才學得乖嗎?”
沈臨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他知道,沈錦一向我行我素,膽大包天,她敢這麼說就一定敢這麼做。
他抿著唇身體緊繃如石,卻也不再掙紮。
“如果你隻是想趁機羞辱我,那就快點。”他喘著粗氣,已認清了現在的局勢,無論沈錦要對他做什麼,他都無力反抗。
隻能閉上眼,隱忍下滿心的恨意和憋屈,一副隨她如何羞辱的死樣。
他會好好記住沈錦今日帶給他的一切,待日後尋到機會,必要千萬倍討回來!
身前遲遲沒有動靜,那縈繞的獨屬於女人的幽香似乎也消失了。
隻聽見房門輕輕開合的聲音。
沈臨淵緩緩睜眼,看著虛掩的房門。
她走了?
是覺得羞辱一個無力反抗的‘死人’沒意思,覺得他掃了她的興吧。
沈臨淵冷冷地嗤笑,又在原地緩了會兒,才搖搖晃晃向床邊走去。
這種經曆他從小到大有太多次,隻要把自己裹起來睡一覺就會好的。
他像是踩在棉花上,腳步虛浮又沉重,忽然他腳下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