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窗戶,寒風呼呼地灌在臉上。
那股子讓他難堪羞憤的燥熱,終於一點點平息。
“什麼時辰了。”
院中伺候的小廝忙道:“快到巳時了。大房和二小姐半個時辰前就已經坐了馬車離府。”
“北院呢。”沈臨淵下意識問了句。
問完又滿心懊惱。
那女人一次次戲弄他,夜裏更是對他......
他何必管她的閑事!
小廝渾然不知他在想什麼,盡職稟報:“大房這次赴宴,壓根就沒有帶上那位。北院也沒聽說有異常的動靜,大概現在那位正躲在屋子裏哭呢。”
哭......
沈臨淵想象不出沈錦那種女人掉眼淚的樣子,可想到她之前托自己送出的信箋,想到那件送到她手裏的襦裙。
她準備得這樣周全,都是為了赴這場生辰宴,如今將軍府毫無動靜,無人能幫她。
沈臨淵擰眉不語。
良久後,才低啞著聲音道:“去準備一套院中下人的衣物。”
就當是對她昨夜那瓶雪肌膏的回贈。
他再幫她一回!
北院。
沈錦坐在梳妝鏡前,輕捏著鎏金眉筆,為自己上妝。
“都巳時了,主子,再不出發我們就要錯過時辰了。”身後阿笑急的團團轉。
她不敢想象主子若是缺席郡主的生辰宴,外邊那些人會把主子說成什麼樣。
沈錦輕笑一聲:“不急,人會來的。”
阿笑剛想問主子說的人是誰,門外倏地掠過一道黑影。
“別傷著她了。”沈錦恰時開口。
那本欲一記手刀劈暈阿笑的男人收了勢。
“將軍要見你。”
不是征詢而是強硬的告知,說完男人扣住沈錦胳膊,淩空一躍飛出侯府高牆。
“沈錦!?”
懷揣著下人袍趕來的沈臨淵冷不防看見沈錦遭人挾持飛牆而出的場景,心臟狠狠一縮,一股莫名地慌亂充斥心間。
“那是什麼人?”他厲聲質問。
阿笑被他的樣子嚇壞了:“奴,奴婢也不知道,隻聽他說什麼將軍......”
將軍!
顧淩峰!
他收了信,竟真的來了!
看著手中為沈錦準備的衣裳,他原本想讓她更換上扮做二房院中的小廝,再讓府中的眼線引開看守,給她製造離府的機會。
可原來她真的不需要。
手中的東西頓時像一個笑話,沈臨淵狠狠扔到地上轉身就走。
......
沈錦隻覺得眼前一花,短暫的失重感後,就被人放在了地上。
侯府大宅就矗立在她後方青石路盡頭,身前路口拐角處,安靜停靠著一輛馬車。
“上來。”
仿若裹著冰雪般的低沉聲線從晃動的車簾內傳出。
沈錦沒動,理了理抓皺的輕裘袖,然後才悠悠然開口:“沒腳凳我上不去呀。”
目光掃過那自覺向車後走去的男人。
馬車內靜了一瞬,隨即顧淩峰的聲音再次傳出:“嗬,你倒真不怕死。沐清。”
男人得令,麵無表情地把腳凳取下。
沈錦踩著上了車,剛挑開布簾,一股暖氣裹挾著肅殺撲麵而來。
有什麼東西徑直揮灑在她臉上。
“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男人尾音下沉,那股子久經沙場的戾氣幾乎要將車廂裏的空氣凝固。
他端坐在正前方的軟墊上,濃墨繡暗色雲紋的長袍衣擺垂落至小腿,衣袍極其合身,勾勒出他寬肩碩腰的輪廓。
每一顆盤扣都係得分外嚴實,透著一股叫人著迷的禁欲感。
他凝視著沈錦,眼神暗潮湧動,深沉又危險。
可沈錦卻一點也不怕,隨手將遮擋住臉的東西摘下來,又揉了揉小臂。
轉移危險的最佳辦法就是移嫁矛盾。
她眸光輕閃,嬌聲說:“將軍的人也太粗魯些,你看,都紅了。”
她突然湊近掀起袖口,就這麼放肆地把手伸到顧淩峰麵前。
手臂纖細,勝白如雪,襯得臂彎處那一圈抓出的紅痕有些觸目驚心。
顧淩峰不自覺輕皺起眉頭。
“呐,我可沒騙人,是不是紅了?”
耳畔女人的聲音嬌氣又滿是委屈,說話間,那手更是在他眼前晃個不停。
顧淩峰莫名有些口幹,他偏開頭,語氣一如既往的冷酷:“你自找的。”
“將軍好狠的心啊。”聲音近在咫尺,落下的刹那,他腿上突然多出另一個人的重量。
顧淩峰猛地回頭,鉗子般的大手迅速抓住沈錦手腕,就要把人扔出去。
沈錦等的就是這一刻,在他回頭之際低頭吻上他涼薄的嘴唇。
顧淩峰黑沉的眸子微微睜大。
視野已然被身上的女人徹底霸占,無人敢觸碰之地此刻印著她的綿軟。
緊密相貼,屬於她的香甜滲入唇線,像是交織的無形藤蔓包裹住他。
“咚——”
從未有過的強烈心跳在他耳邊炸開,霎時間,顧淩峰理智回籠,他當即後仰,抓著沈錦腕骨的手狠狠收緊。
“疼......”她輕呼。
眉黛微皺的弧度仿若絲線牽扯著顧淩峰的心尖,擒住她的大手下意識放輕了力道。
“是不是我上次太仁慈,才讓你誤以為,我不敢殺你?”
第二次了。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對自己做這種出格之事!
他眼神越發冰冷,看著沈錦,這一刻真的動了殺心。
“明明是將軍突然回頭,怎麼就成我的錯了?”沈錦輕咬著下唇,反駁。
顧淩峰不怒反笑:“是誰坐上來的?”
沒有預想中的心虛,更沒有慌亂,有的是滿滿的理直氣壯。
“是我,可我愛慕將軍的事,上次不就已經告訴過你了嗎?我受了傷,心儀之人就在眼前,想要你幫我吹吹,哄哄我,想要和你親近,這也有錯嗎?”
話擲地有聲,如同一顆顆石頭砸落在顧淩峰心上,砸得他冷硬心牆開始顫動。
她不是第一個愛慕他的女子。
卻是唯一一個,敢將愛意說的坦坦蕩蕩,直白又露骨,義無反顧,世間禮教在她麵前仿佛形同虛設!
沈錦抓住他愣怔的間隙,傾身貼上,手圈住他的脖頸,吐氣若蘭:“就算有錯,那我也不要改了!反正我就是喜歡你,愛慕你。一看到你就......唔!”
男人帶著薄繭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夠了。”
才不夠!
沈錦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微光。
下一瞬,顧淩峰掌心傳來一陣濕潤軟溺膩的觸感,他驚得收回手,看著身上女人微張的朱唇。
唇瓣上水光瀲灩,誘得他喉嚨一陣陣發緊。
近乎狼狽的移開眼,餘光猝不及防瞧見地上散落的信箋。
白紙黑字,無比清晰,像跟針瞬間刺破了他心中蕩開的漣漪。
他冷冷勾唇,語氣嘲弄,“近日略感不適,時常想吐,恐是懷有身孕。”
他一個字一個字念著,字字如刀。
“這些也是你太過愛慕我,寫下來的?”
氣勢驟然冷沉,目光一錯不錯鎖定在沈錦身上。
無形的壓迫感裹著懾人的冷意,馬車內的氣氛驟然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