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王氏橫眉,看向寧梔滿眼不悅。
“你表哥前途才是要緊,你的名節怕什麼?”
“你一無身家背景,二無父母撐腰,還想嫁什麼高門大戶?”
“少做些美夢,我江家是白養你這些年?你若不從,我一會便叫人綁了你回齊南鄉下老家,這輩子都別想入京!”
王氏逼得緊,寧梔隻得白著臉應下。
這些年住在江家,寧梔卻沒花過江家一文錢。
爹娘留下的遺產豐厚,足夠她一生吃穿不愁。
可她一介孤女,舅母是官員親眷,民與官自然鬥不得......
回房後,寧梔從桌底掏出一張密密麻麻的名單。
上頭這些人,是寧梔花了大價錢,搜羅出的京中各個豪門子弟的名單。
名單上圈圈點點,已被寧梔劃去了不少名字。
她抬筆,將“顧千淵”的名字也劃了下去。
挑挑揀揀,上頭竟沒多少可嫁的人選了。
“姑娘,舅夫人來意不善,不如咱們回齊南老家,別在京中攪他們這趟渾水了。”
弄月心急,怕寧梔真失了名節。
可平日叫人一見便心生憐惜的嬌柔美人,眉眼一垂,冰雪覆麵。
寧梔將名單上的人選一一收入眼下,冷了音色。
“回家?我若回去,誰幫我報爹娘的仇?”
她已鐵了心,死也得死在京城。
【妹寶別糊塗,還報什麼仇啊,跟三個帥哥一起過性福人生不好嗎?】
【別急,今晚顧千淵奪了妹寶初次,等嘗到滋味,她就不惦記報仇的事了。】
【哎,反正妹寶早晚都是要死的,死前過一過性福人生不好嗎,總惦記報什麼仇?】
頭頂的彈幕,讓寧梔眼下光彩愈冷。
她身負血海深仇,這些人卻隻會冷眼看笑話。
寧梔帶了匕首、迷藥、金絲軟甲,做了萬全準備才出門。
今夜是顧千淵設下全套引她上鉤又如何?
彈幕不是說,顧千淵三人最後都會死的嗎?
既然會死,那就說明那三人並非無所不能。
她偏要試一試,擺脫旁人強加於她的命運!
“小姐,我等就在此守著,您安心上去,可別想著臨陣脫逃啊。”
江府管家將寧梔送到醉仙樓,帶著一群家丁守在樓梯口。
管家笑麵虎一般堵住寧梔的來時路。
今日這局,她是非如不可了。
寧梔攥緊揣在懷中的匕首,每走一步,心跳都如擂鼓狂擊。
她小心翼翼走近最深處那間房,卻在路過隔壁一間房時,被裏麵一聲嚇得發抖。
劍鞘落地的聲音清脆,將本就膽戰心驚的寧梔嚇破膽。
她順著門縫睨了一眼,隻瞧見身穿玄袍的男子背對著門口,黑發長散傾如流雲,地上羅列著各式酒壺。
寧梔隻瞧一眼,並未放在心上,卻猛地看見彈幕上的言論。
【隔壁這間房…我記得後文有寫伏筆,這是裴棲雲?】
裴棲雲?
寧梔琢磨著彈幕上的名字,雙眸微睨。
自打來到京城,她就久居深宅,識得的名字也隻有名單上那些。
裴棲雲不在她名單之列,但寧梔也有所耳聞。
他是先皇流落在外多年的幼子,文韜武略,雖未被封為儲君,但先帝偏愛,賜他虎符掌管百萬軍權。
新帝登基,裴棲雲這位攝政王勢如龍虎。
一個月前,他大戰赤黎得勝還朝,血洗刻印在耀國土地上二十年的恥辱。
一戰功成,裴棲雲的名字傳遍大街小巷,就連寧梔未使過銀子,也早將他名聲聽得清楚。
儒雅公子明月清風,裴棲雲可是全京女子奉為明月般的神仙人物。
寧梔未將裴棲雲放在名單之列,並非不想嫁,而是過於高攀,遙不可及。
【妹寶還在裴棲雲這愣著幹什麼,快走啊,這會讓顧千淵都備好迷情香等著你了!】
見寧梔在裴棲雲房門前久留,彈幕忍不住催促。
可寧梔隻瞧一眼,嚇得將懷中匕首攥得更緊。
顧千淵一個大男人,竟拿迷情香對付她一個弱女子?
寧梔不禁有些後怕,她帶了滿懷防身器具,隻怕都防不住顧千淵的下作手段!
“嘎吱——”
對麵大門一聲響,寧梔更被嚇得一身冷汗,生怕顧千淵從裏頭走出。
驚慌恐懼下,寧梔慌不擇路,竟直接推開裴棲雲那扇房門,跌跌撞撞摔了進去。
這一摔,寧梔碰巧俯在他膝上。
濃烈的酒氣縈繞滿懷,身旁的男人渾身灼熱,帶著硬如鐵的肌肉將寧梔一身細皮嫩肉硌得生疼。
直到感受到腿上跌了個嬌嬌柔柔的人兒,一身醉意朦朧的裴棲雲醒過神,垂眸看向寧梔。
未點燭火的房間昏黃,映著月光將裴棲雲俊秀穠豔的麵容打上一絲清冷感。
世人口中明月清風般儒雅溫柔的男人,這會兒一身醉意,反倒添了些旁人未曾得見的疏離感。
那雙黑漆漆的眸光,在昏暗光線下,透著一股壓抑黏稠的厚重感,仿佛千年泥沼,壓得人喘不過氣。
但在看見寧梔的瞬間,裴棲雲那雙陰翳沉重的眼,轉瞬綻了一絲亮光,快到讓人以為是錯覺。
可那目光瞬間轉換,還是叫寧梔丟了魂兒。
她突然開始有些後悔,貿然闖入裴棲雲房中了。
萬一裴棲雲是個比那三人更惡劣的混賬呢......
“大人恕罪,是妾身走錯了房間。”
瑟瑟發抖的美人兒聲音軟糯,帶著不自覺的嬌媚感,起身便要出門。
可未等她動身,裴棲雲長臂一撈,已將人圈在懷中。
裴棲雲仍坐在原處,撈起寧梔輕巧得甚至不須費力。
“大人......”
寧梔眸光一顫,仰頭凝視著裴棲雲,此刻他眼中的溫柔寬和,才像世人口中所述。
仿佛剛才一切隻是幻覺。
男人有力的臂膀,將寧梔桎梏得緊,滾燙的氣息自周身鋪天蓋地湧來。
寧梔一時失神,直到唇上觸到一股冰涼濕意,觸電般讓她渾身一顫。
裴棲雲,是在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