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宮宴的風波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漣漪在深夜的皇城中迅速擴散。盡管皇帝下了封口令，但鎮北王幼女當眾吞噬邪氣、三皇子被禁足、兵部尚書停職的消息，依舊像了翅膀般，在權貴階層中隱秘流傳，引發無數人的猜測與暗流。

蕭湛北當夜並未在宮中久留，在皇帝那句意味不明的“此女非凡人”之後，他便以女兒受驚需要安撫為由，帶著圓圓徑直回了王府。馬車駛離宮門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暗處更多、更複雜的窺視目光。

圓圓在馬車上就睡著了，小臉依舊有些蒼白，蜷縮在爹爹懷裏，偶爾會不安地囈語。蕭湛北低頭看著女兒，指腹輕輕擦過她的臉頰，腦海中回蕩著皇帝那句話，心中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更加沉重。“非凡人”這三個字，從一國之君口中說出，帶來的絕非僅僅是驚歎，更可能是無盡的麻煩與危險。

次日，王府外圍的暗哨回報，窺探者明顯增多了，來自不同的方向，氣息各異。

“王爺，宮裏的，各府邸的，還有幾股......很陌生，帶著江湖氣，但功法路數陰邪，與昨日那妖僧類似。”影一低聲稟報。

蕭湛北站在書房窗前，目光冷冽：“加強戒備，給我盯死他們，凡有異動，格殺勿論。”

“是。”

就在這時，管家福伯匆匆而來，麵色有些奇異：“王爺，欽天監監正，傅青陽傅大人來訪，說是......奉陛下口諭，前來探望小郡主。”

欽天監？傅青陽？

蕭湛北眉峰微蹙。欽天監掌觀察天象、推算節氣、製定曆法，雖地位清貴，但在朝中實權不大。監正傅青陽更是個妙人，年過六旬，須發皆白，平日裏深居簡出，除了必要的朝會，幾乎從不與朝臣往來，更像是個方外之人。皇帝派他來是何意？真的隻是探望？

“請他到偏廳。”蕭湛北沉吟片刻，吩咐道。他倒要看看，這位神秘的監正大人，此次前來有何居心！。

偏廳內，傅青陽並未穿著官服，隻一身簡單的青色道袍，手持拂塵，仙風道骨，眼神澄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見到蕭湛北，隻是打了個稽首，態度不卑不亢。

“傅監正不必多禮，請坐。”蕭湛北抬手示意，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對方。

傅青陽落座，並未寒暄，直接開門見山：“王爺，老夫今日冒昧來訪，一是奉陛下之命，探望小郡主；二來......也是為天下蒼生，有一言不得不告。”

蕭湛北心中微動：“監正請講。”

傅青陽的目光似乎無意地掃過書房某個方向，那裏是內室，圓圓正在安睡。他緩緩道：“昨夜星象驟變，紫微帝星晦暗，隱有黑氣纏繞，而一顆從未見於星圖的異星，光芒大盛，其勢煌煌，直衝鬥牛。此星......帶著祥瑞之氣，亦有破邪之能。”

他頓了頓，看向蕭湛北，語氣凝重：“王爺，若老夫所料不差，那顆異星，便應在了小郡主身上。她並非尋常孩童，乃是上古瑞獸貔貅血脈降世。”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欽天監監正親口證實，蕭湛北心頭還是重重一跳。他麵上不動聲色：“監正此言，可有依據？瑞獸之說，未免過於玄奇了吧。”

傅青陽微微一笑，拂塵輕擺：“王爺何必明知故問？小郡主能辨邪祟之氣，能納汙穢為己用，身懷異寶而不自知，這豈是凡人所能為？昨日宮宴，那妖僧的邪術何等陰毒，便是武道宗師沾染半分也要元氣大傷，卻被小郡主一口吞下，安然無恙。此非瑞獸，何為瑞獸？”

蕭湛北沉默不語，算是默認。

傅青陽歎了口氣，神色轉為嚴肅：“王爺，瑞獸降世，本是國運昌隆之兆。然而，福兮禍所伏。小郡主的存在，如同一把鑰匙。”

“鑰匙？”蕭湛北捕捉到這個關鍵的詞。

“一把開啟變局，引動風雲的鑰匙。”傅青陽壓低了聲音，“陛下龍體欠安，並非偶然。老夫觀測多年，陛下周身龍氣，正被一股源自“幽冥宗”的陰邪之力緩慢侵蝕、蠶食！龍氣乃一國根基，龍氣衰，則國運頹，天下必將陷入動蕩！幽冥宗狼子野心，其目的恐怕不止於操控帝王，更是要顛覆我大蕭江山！”

蕭湛北眼神冰寒：“監正既知此事，為何不早向陛下稟明？”

傅青陽苦笑搖頭：“無憑無據，如何稟明？況且，陛下身邊......恐怕早已被滲透。老夫人微言輕，若貿然行動，隻怕打草驚蛇，反遭不測。直到昨夜，小郡主現身，吞噬邪氣，引動星象，老夫才敢確定，破局之人，已然出現。”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內室方向，帶著一種複雜的情緒，有關切，有期待，也有一絲深深的憂慮。

“王爺，小郡主身負貔貅血脈，天生克製邪祟，更能吸納、轉化汙穢之氣。她或許是淨化龍氣、對抗幽冥宗的關鍵。但正因為如此，她也必將成為幽冥宗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她，或者......毀掉她。”

傅青陽看著蕭湛北，一字一句道，聲音沉重無比：

“福兮禍所伏，小郡主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鑰匙。一把可能打開生路，也可能引來更猛烈風暴的鑰匙。王爺，您護住的，不僅僅是您的女兒，更是這天下氣運的一個支點。前路艱險，望您......早做打算。”

傅青陽的話如同沉重的暮鼓，一聲聲敲在蕭湛北的心頭。

鑰匙。風暴的支點。

這些詞彙將圓圓推到了一個他從未設想過的位置。他原以為隻是保護女兒免受邪教侵害，如今卻牽扯到國運龍氣、天下蒼生。這擔子太重，重到讓他這個見慣了屍山血海的戰神，都感到一陣心悸。

他看著傅青陽那雙仿佛洞悉世事的眼睛，沉聲問道：“監正所言龍氣被汙，與圓圓有何具體關聯？她又如何能成為淨化龍氣的關鍵？”傅青陽捋了捋雪白的長須，神色肅穆：“王爺可知，龍氣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