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敲響的時候,楚椒正在鋪床,聽見聲音,動作微微一頓,卻沒有理會,等她慢條斯理將床榻鋪好,才轉身去開門。
門外的人,果然是楚煊。
她自小就知道,楚煊喜歡的東西,從來容不得旁人碰一下,哪怕那個東西,原本就不屬於她。
如今盯上了伏堯,也還是這幅性子。
“楚大姑娘怎麼過來了?”
她淡淡開口,麵無表情。
雲梢輕咳一聲,下巴微抬,“深夜打擾,真是對不住了,可大公子憐惜我家姑娘,怕她初來府裏不適應,所以命你來伺候兩天,薑宓姑娘,請吧。”
楚椒沒動,不管伏堯有沒有真的答應,她都不可能在楚煊麵前卑躬屈膝。
看出了她的抗拒,楚煊輕笑一聲,“你放心,我一見你便心裏歡喜,隻當你是妹妹,咱們同住剛好做個伴......”
她說著伸手來拉楚椒的手,隻是不等拉住,她腳下便是一滑,眼看著就要往地上摔。
一隻手卻忽然伸過來,一把將她拽了回去。
楚煊一愣,震驚地看過去,她沒想到眼前這人反應這麼快,竟沒給她機會。
楚椒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我勸你不要,不然倒黴的隻會是你。”
楚煊臉色一僵,眼底閃過一絲驚疑,但下一瞬就變成了無辜,“你在說什麼?”
楚椒冷笑一聲,正要開口,一道尖利的女聲卻先一步想了起來,“你在幹什麼?拿開你的臟手,我家姑娘是你這個賤婢能碰的嗎?!”
這聲音......
楚椒一頓,垂眸看了過去,這才認出來那丫頭是雲苓,對方......曾經是自己的貼身侍女。
方才竟沒注意,原來她已經被調去楚煊身邊了。
“雲苓,不得無禮。”
楚煊開口嗬斥,“薑宓姑娘定然是無心的。”
雲苓很不服氣,惡狠狠地瞪過來。
楚椒冷笑一聲,鬆手後退,“砰”地一聲摔上了門。
楚煊臉一沉,這個薑宓怎麼回事?
“大姑娘,這小賤人太過分了,咱們去告訴大公子吧,好好教訓她。”
雲苓氣得不輕,開口就是惡語。
楚煊垂下眸子,溫和一笑,“初來乍到,怎好給侯府添麻煩?咱們回去吧。”
“難道就這麼放過她?”
雲苓很不服。
楚煊沒開口,隻摸了摸手腕,怎麼可能放過?
剛才雖然失了手,但應該是個意外,對付這種下人,隻要略施小計,就能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都是誤會,”
花嬤嬤上前打圓場,“老奴為您引路,這華容閣可是侯府最好的院子,如此安排,可見大公子上心。”
“有勞嬤嬤。”
楚煊靦腆一笑,隨手給了對方一個鐲子,親親熱熱的說著話走了。
門外很快安靜下來,楚椒坐在桌前,腦子裏都是剛才父親的那些話,婚約換人......
她不是沒想到這件事會發生,隻是沒想到會這麼早,那個人,偏偏還是楚煊。
為什麼要是楚煊......
她垂眸看著指腹,恍惚間像是有看見了自己那雙傷痕累累的手,她伏在桌案上,將臉頰埋進了臂彎裏,許久都沒動彈。
直到一道碎裂聲,從主屋傳過來。
她緩緩起身,打開窗戶看了一眼,卻什麼都沒看出來,可她心裏仍舊一沉。
以她對楚煊的了解,剛才自己離開之後,她一定還說了別的。
伏堯信了嗎?
心口沉甸甸地,有些喘不上氣來。
人死如燈滅,她其實不該再去在意這些虛名,可那個人,是伏堯。
她不自覺想起兩人的初見,那是她的及笄禮,禮至中途,楚煊忽然發病,父母也好,賓客也罷,走得走,散的散,連那支為了及笄禮特意打造的簪子,都被扔在了地上。
她彎腰去撿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先她一步撿了起來,輕輕遞到了她麵前。
竟然還有人留了下來。
她看著麵前唯一留下來的男人,看著那雙靜靜看著自己的鳳眼,恍然生出了一種,他是為自己而來的錯覺。
那錯覺,一直停留到現在。
這樣的人,她怎麼能讓楚煊去禍害?
誰都可以,隻有她不行。
她深吸一口氣,當務之急還是解開自己的死訊,等消息一出,她不信出嫁還有心思辦婚事。
第二天一早,她就尋了由頭出府,然後扮做流民進了宏興坊。
每逢初一十五,楚夫人都會來這裏布施,打從記事起,楚椒就一直陪同,但後來......母親身邊的人就變成了楚煊。
如今她想見母親,隻能在這裏等。
辰時正,楚家的馬車慢慢到了這裏。
她一眼就看見了母親坐得那一輛,隨著車簾掀開,溫婉端莊的中年婦人被兩個嬤嬤攙扶著下了馬車,許久不見,她看著憔悴了不少,眉宇間帶著疲憊。
楚椒下意識抓緊了手裏的信,因為她的失蹤,才會如此嗎?
那,好好的,替我收屍吧。
楚椒低下頭,平複了心緒之後,往臉上摸了一把灰,她現在不能被認出來,否則會平添很多麻煩。
“別擠,都有,當心受傷。”
母親溫柔寬和的聲音傳過來,楚椒混在人群裏,頭都沒有抬,趁著接饅頭的時候,將手裏的信塞進了過去,隨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是什麼?”
楚母詫異地看了眼手裏的信,又抬頭去看人群,可楚椒已經混進了人群裏,再也瞧不見了。
她這才收回目光,將信緩緩打開。
等看清楚上麵寫了什麼之後,她瞳孔驟然一縮,一把扶住了身邊的嬤嬤。
察覺到她的異常,嬤嬤連忙扶住了她,“夫人,您怎麼了?”
“出事了,快,回府,我要去見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