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匆匆到了楚宅,不等車停穩,楚母便撩開了車簾,嬤嬤連忙扶住了她,陪著她快步進了門。
“老爺,你快看看,有人送信說,楚椒出事了。”
她抖著聲音開口。
楚立夫無奈,“夫人,莫要聽信閑言碎語。”
“你自己看。”
楚母將信遞了過去,楚立夫蹙眉,還是接了過來,娟秀中透著錚錚風骨的簪花小楷映入眼簾——
“吾日爬西山,見一女子跌落山崖,車中人倉皇而逃,本不欲多言,然掙紮數日,良心難安,特送此信。”
信上沒有落款,沒有蓋章,對方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這不可能。”
楚立夫下意識開口,“那個孽障,怎麼可能會出事?”
他連連擺手,否認的態度很是明顯,見他如此,楚母驚慌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一些,卻到底放心不下,“還是把下人拘回來問一問吧。”
楚立夫有些猶豫,“毫無證據的事,因為一封信,便對下人苛責......”
楚母一時也閉了嘴,兩人為難間,一中年男子大步走了進來,比起楚立夫的一身儒衫,他不管是穿戴,還是神態,都更加像是這座楚宅的主人。
“這是在吵什麼?”
中年男人笑嘻嘻開口,楚立夫像是看見了救星,將信遞了過去,“兄長來的正好,快看看這封信。”
此人,正是楚椒的伯父,楚家大房。
看清楚信上的內容時,楚大嘴唇一抖,但下一瞬他就笑了起來,“這個楚椒,真是越來越胡鬧了。”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都有些茫然,“兄長何出此言?”
楚大拍拍信紙,“尋常人家送了這種信來,哪個不是要些好處的?這人卻不聲不響,藏頭露尾,可見心裏有鬼,二弟,這一看就是楚椒讓人送來的,怕是這婚約換人的事傳出去了,她在生我們的氣呢。”
楚立夫一怔,隨即點點頭,“兄長言之有理。”
話音落下,他臉色陡然黑沉下去,“這個孽障,真是無法無天!”
楚母有些猶豫,“大伯,萬一......”
“不會有萬一的,”
楚大安撫地笑了笑,“她可是我唯一的侄女,弟妹想想,這些年,我待楚椒可有絲毫不周?即便她處處針對煊煊,我也從未舍得訓斥半句啊。”
楚立夫也開口安慰,“夫人放心,若沒有兄長供養,便沒有我們今日,他是決計不會害我們的。”
楚母點點頭,臉上的憂慮慢慢退了下去。
老爺說的對,楚家一家子,全都溫和純善,隻有她這個女兒不同,乖戾陰鷙,若是早知道她是這種性子,當初還不如不生......
楚椒猛地打了個噴嚏,她抬手揉了下鼻梁,心頭莫名的慌,但她很快壓了下去,快步回房去換衣裳,然而箱子一打開,一股淡淡的藥草味就湧了出來。
她一頓,手停在了半空。
“阿宓,你終於回來了,公子找你。”
元長歲慢吞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楚椒一頓,伸手拿起了衣裳。
她很快泡好茶,端去了主屋,她記得伏堯身上有暗傷,特意在茶裏添了參片,盼著能慢慢將他的身體溫補回來。
氣血虧損的滋味,她煎熬了十幾年,不想伏堯也受那種苦。
隻是剛一進門,她就看見了楚煊。
兩人正在下棋,看見她來,楚煊立刻笑起來,“薑宓妹妹來了,快來給我看看棋局,大公子太過厲害,我怕是要輸了。”
楚椒指尖一蜷,她知道楚煊是故意說這話的。
薑宓這樣的出身,自小為奴為婢,怎麼可能會對弈之術。
有意羞辱罷了。
“姑娘,聽說薑宓姑娘自小就賣身進了侯府,怕是不會這些呢。”
雲苓果然嗤笑出聲,嘲諷之意十分明顯。
楚椒看了她一眼,想起來的卻是她在自己麵前,為自己鳴不平的樣子,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原來還有兩幅麵孔。
但她沒有反駁,畢竟她這棋藝,也不能真的顯露。
伏堯卻忽然站了起來,“你來下。”
楚椒一愣,下意識搖頭,“公子,奴婢不會......”
“怕什麼?”
男人抬眸看過來,那雙漂亮至極的鳳眸裏,含著淺淡的笑意。
楚椒嘴邊的拒絕忽然就說不出口了,腦海裏全是那句“與故人相似”。
伏堯,你到底有沒有認出我......
“薑宓妹妹,不必緊張,隨意切磋罷了。”
楚煊溫聲開口,眼底的冷意卻遮都遮不住,她側頭朝雲苓看了一眼,雲苓會意,立刻退了下去。
楚椒遲疑著拿起棋子,在伏堯的指揮下落下一子,楚煊被逼得節節敗退,臉上的笑幾乎維持不住。
但很快,班疾就來了,伏堯被請了出去。
楚煊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局麵不好,奉勸你一句,及早退場吧,否則可是要輸的很慘的。”
“大姑娘說的是棋,還是別的?”
楚椒將棋子扔回棋盒裏,抬眸定定看著她。
楚煊再次露出滿臉的無辜來,“自然是說棋,還能是什麼?薑宓妹妹怎麼總是喜歡多想?”
“多想?”
楚椒冷笑一聲,正要說什麼,胳膊卻忽然一癢,她抬手抓撓了兩下,可越抓卻越癢。
“這是我家姑娘自己製得茶,今天你可有口福了。”
雲苓端著茶進來,看見她的動作,眼底閃過喜色,端著茶就走了過來。
楚椒正要開口拒絕,胸前忽地一燙,那茶整盞都潑在了她身上。
她連忙站起來,正要擦拭水漬,袖子卻忽然被扯了下去,隨即雲苓尖叫起來,“啊,你身上,怎麼這麼多疹子啊......你是不是得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