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濃重消毒水味刺入鼻腔。
迷糊間,聽到醫生倒吸涼氣:"家屬過來!病人身上......怎麼這麼多陳舊性煙頭燙傷和鞭打傷痕?!"
醫生翻動著病曆,語氣嚴肅:"我們醫院有最好的整形外科,強烈建議去看看,這些疤痕,尤其是手臂和背部的,不能再拖了!"
一陣沉默後,周知鳶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能......能修複嗎?他以前......很愛美的。"
那一刻,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知鳶姐!"謝錦川嬌嗔的聲音立刻插了進來,帶著委屈:“知鳶姐,你現在心軟給她修複了,那他不就知道你恢複記憶了?那我們接下來還怎麼玩?我可不想爛尾!"
周知鳶沉默了一下,再開口時,語氣已恢複了之前的薄涼嫌棄:"不用,再等兩個月。"
臉頰上傳來薄涼的觸感,周知鳶輕撫著我的眼角,溫柔的落下一吻。
"別怕,秋池,再等兩個月,我保證你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最完美的新郎!"
病房門被輕輕闔上。
安靜不過半晌,曖昧吮吸聲和布料摩擦聲在安靜病房裏窸窣響起。
我的心,像一瞬間被徹底冰封,然後被重錘敲擊,寸寸碎裂,沉入永不見天日的寒淵。
一滴滾燙的淚,終於掙脫束縛,從眼角急速滑落,迅速洇入枕頭,消失無蹤。
不知在黑暗中漂浮多久,周知鳶氣急敗壞把我搖醒。
"沈秋池!你要去哪?!航空公司確認電話打我這裏了!"她眼下烏青,焦躁不堪。
"說話!裝什麼啞巴?!"
我用力張嘴,喉嚨幹啞如同破舊風箱,每個字帶血腥氣:"我去哪兒......和你無關。”
“把我媽骨灰......還我......"
病房門"哐當"一聲猛地推開!
謝錦川雙眼通紅衝進來,一頭紮進周知鳶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知鳶姐!他們都在網上罵我是小三!罵你是白眼狼!"
周知鳶歎氣,神色複雜看我,眼神裏竟帶著荒謬審視。
"你為了逼我回頭,不惜布下這麼大一個局?沈秋池,你就非要利用大眾同情心,強迫我接受你這副......肮臟身子嗎?你怎麼變得......這麼惡心?"
她每多說一句,我的心就向下沉一分,冷一分。
惡心。
我扯扯嘴角,想給她一個嘲諷的笑,卻連牽動嘴角力氣都已失去。
"隨你怎麼想!把我媽骨灰還我,我發誓,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麵前。"
她緊咬後槽牙,額角青筋跳動,猛地轉身,從牆角拿出那個古樸檀木盒子。
就在她伸手遞來瞬間,依偎在她懷裏的謝錦川,突然驚呼,腳下像被什麼絆了一下,趔趄著重重撞在她手臂上!
"啊!"
木盒脫手而出,劃出弧線,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瓷磚地上。
清脆碎裂聲響徹病房。
下一秒,在我目眥欲裂中,媽媽的骨灰盒四分五裂。
"——媽!"
不顧身上的傷,我猛地從床上撲了下去。
看著那瞬間潑灑出來灰白色骨灰,我開始拚命去撿。
瞬間鋒利木刺深深紮進指尖,鮮血直流,我卻渾然不覺。
"沈秋池!你瘋了!你的手還要不要了!"
周知鳶看著我血肉模糊的手,厲聲嗬斥,聲音裏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慌亂?
我一點點抬起頭,視野裏她的臉已經模糊。
喉嚨裏翻湧著鐵鏽味,我幾乎是用盡魂魄的力氣,才擠出聲音:"周知鳶......你對得起我媽......對得起我們十年嗎......"
她眼神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看謝錦川,語氣急促辯解:"這是意外!錦川他不是故意的!"
謝錦川也瞬間紅眼眶,可微微上揚嘴角泄露了他心底掩藏不住的得意惡毒。
"對不起秋池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呀!你......你手流好多血!我......我去叫醫生!"
他說著,快步走到病房門口,一把,將房門徹底拉開!
"不!"
我嘶吼一聲,卻依舊阻止不了那穿堂風瞬間呼嘯灌入病房。
直直將那我拚命才攏起一點的媽媽骨灰,瞬間吹散。
下一秒,仿佛渾身骨骼被同時碾碎,數百根燒紅毒針狠狠紮進骨髓,劇痛排山倒海襲來!
"噗——!"我猛地俯身,咳出一大口濃稠的、鮮紅血液,濺落冰冷地麵,觸目驚心。
濃重血腥味瞬間在口腔鼻腔彌漫。
生命的最後,我眼淚大顆留下,與地上的血融為一體。
我問周知鳶。
"為什麼,為什麼我都已經要徹底成全你們了。"
"......為什麼在我死前,你還是連最後一點念想......都不肯給我......"
意識模糊間,我仿佛看到了媽媽溫暖笑容。
我知道,她來接我了。
在周知鳶徹底錯愕、驚慌,甚至帶著一絲恐懼眼神中,我看著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扯出一個真正解脫般的、帶血腥氣微笑。
“周知鳶,別裝失憶了。”
“現在......你的表演......可以徹底......殺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