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村民們紛紛給他讓開一條路,目送著他。
顧思嫻看著他的背影,心裏飛快地盤算著。
王二狗被送去公社,最多關幾天就會被放出來。
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機會隻有一次。
她咬了咬牙,在葉修明即將走出院門的時候,快步跟了上去。“葉團長!”
葉修明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她。
“今天的事,真的謝謝您。”顧思嫻先是鄭重地道謝,然後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憂慮,“隻是......我擔心那個王二狗。他是村裏的地頭蛇,這次吃了這麼大的虧,我怕他從公社回來以後,還會......”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葉修明沉默了片刻。
他自然明白她的顧慮。一個潑皮無賴,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真要鐵了心報複,防不勝防。
他不可能派個哨兵天天守在她家門口,但也不能坐視不管。
他想了想,開口道:“部隊駐地就在東邊那座山的山坳裏,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就能看到。以後如果再有人來鬧事,你就直接去駐地,跟哨兵說找葉修明就行。”
這句話,無疑是一顆定心丸。
顧思嫻緊繃的心弦終於鬆了下來。
有了他這句話,王二狗就算再混,也得掂量掂量去部隊鬧事的後果。
“謝謝葉團長。”她真心實意地再次道謝。
葉修明點了點頭,正要轉身離開,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補充了一句:“還有,你們姐弟倆剛回來,對這邊不熟。別看村子靠著山,這山裏頭不安生,以前出過野豬傷人的事。你們沒事,別往深山裏跑。”
顧思嫻一愣,隨即點頭:“我記住了。”
葉修明這才邁開步子,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顧思嫻站在門口,望著他離開的方向,許久沒有動。晚風吹起她的發絲,帶著一絲涼意。
“姐姐,葉同誌還會來嗎?”顧新民不知什麼時候湊到她身邊,小聲問。
顧思嫻回過神,拉著他的手走進剛剛修好的屋子,屋裏還帶著新泥土的潮濕氣味。
她摸了摸弟弟的頭,輕聲說:“會的。”
送走趙衛國和一眾熱心的村民,院子徹底安靜下來。
夕陽的餘暉給新鋪的青瓦鍍上一層暖光,屋子裏還飄散著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潮濕氣味。
顧思嫻從係統空間裏取出一些幹淨的稻草,在屋角鋪了個簡易的床鋪,又拿出兩床薄被。
沒有桌椅,姐弟倆就坐在門檻上,分食著趙家嬸子給的窩頭。
“姐姐,我們有新家了。”顧新民靠在顧思嫻的胳膊上,小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
“嗯,有家了。”顧思嫻應著,心裏卻不像弟弟那般輕鬆。
她望著遠處被暮色籠罩的墨綠色山巒,葉修明臨走前的話語在腦海裏盤旋。
“別往深山裏跑。”
這句話猛地撬開了一段被塵封在角落裏的前世記憶。
那是在她嫁給老男人之後,有一次伺候他喝酒,聽他跟生意上的朋友吹噓時偶然聽到的。
說的就是紅星屯,說這地方山高林密,出過一樁大事。
好像是兩個從外麵流竄來的搶劫犯,躲進了山裏,驚動了駐紮的部隊。
部隊進山搜捕,最後人是抓到了,但帶隊的那個年輕團長,卻被其中一個劫匪用藏起來的土獵槍給打中了,差點沒搶救回來。
當時她隻當是個駭人聽聞的故事,聽過就忘了。
可現在,葉修明那張年輕英挺的臉和“團長”這個身份重疊在一起,讓顧思嫻的心臟驟然一縮。
是他!
前世出事的那個團長,就是葉修明!
顧思嫻手裏的窩頭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不行!葉修明不能出事!
這個念頭無比清晰地衝進她的腦海。
他是她和弟弟目前唯一的護身符,是能震懾王二狗那種地痞無賴的靠山。
如果他倒了,自己和弟弟在這紅星屯,恐怕連今天都過不去。
可她要怎麼告訴他?
總不能跑到部隊門口大喊:“葉團長,你快要被人用獵槍打中了!”
她會被當成瘋子抓起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顧思嫻就起了床。
第三天,她從係統空間裏取出一小袋精米,熬了鍋濃稠的白米粥。
顧新民喝得小肚子滾圓,蒼白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
安頓好弟弟,顧思嫻又從空間裏拿出一小捆翠綠的野菜和幾個野雞蛋。
這年頭,這些東西可比錢金貴。
她把東西裝進一個破舊的竹籃裏,用一塊布蓋上。
“新民,跟姐姐出去一趟。”
“去哪兒呀,姐姐?”
“去謝謝昨天幫我們修房子的葉叔叔。”
顧思嫻牽著弟弟,順著葉修明昨天離開時指的那條路,朝著東邊山坳走去。
越靠近山坳,空氣就越發肅穆。
遠遠地,就能聽到士兵們操練時整齊劃一的口號聲,一聲聲,帶著撼動山林的力量。
部隊的駐地用簡單的木柵欄圍著,門口站著兩個荷槍實彈的哨兵,眼神銳利,身姿站得筆直。
顧思嫻還沒走近,就被其中一個哨兵攔了下來。
“站住!軍事重地,閑人免進!”
顧思嫻連忙停下腳步,臉上擠出一個溫和無害的笑容:“解放軍同誌,你好。我是村東頭顧家的,昨天我們家修房子,是你們葉團長幫了大忙。我......我沒什麼好東西,就送些自家尋的野菜和雞蛋過來,想當麵謝謝他。”
哨兵打量了她和她身邊瘦弱的顧新民一眼,神情沒有絲毫鬆動:“東西放下,人可以走了,我們會幫你轉交。”
“這......”顧思嫻有些為難,“還是當麵說聲謝謝比較好。”
正僵持著,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人從裏麵走了出來,看到顧思嫻,愣了一下,隨即認出了她。
“你是昨天團長幫忙的那家?”
“是的,同誌。”
年輕人看了看她手裏的籃子,又看了看哨兵,笑了笑:“行了,讓她進來吧,我帶她過去。團長剛晨練完,應該在辦公室。”
顧思嫻鬆了口氣,連忙道謝,牽著弟弟跟在年輕人身後。
部隊裏的一切都井然有序,訓練場上士兵們揮汗如雨。
顧思嫻目不斜視,心裏卻在組織著語言。
葉修明的辦公室很簡單,一張木桌,幾把椅子。
他正低頭看著一份文件,聽到敲門聲,頭也沒抬地說了一聲:“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