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的早晨,殘雪依舊那麼白,臘梅依舊那麼香。隻是,某人堵著鼻子坐在床上,回憶著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秦小混依稀記得自己下嫁莫清楓,唉,不知以後可不可以悔婚。摸了摸枕頭下那柄寶刀,想想以後能隨時堵心莫清楓還是很爽的。念著自己的身世、使命,算了,她忍了!這兩兄弟總可以幫上什麼忙的,這麼想著又覺得對不住他二人。反正自己不會永遠留在這裏,那天莫清楓說的對,她要做官,要進宮。要報仇!報仇!
“啊切!”一個大大的噴嚏打斷了她的雄心壯誌,沒錯,某人得了風寒。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某人躡手躡腳竄到莫清楓的臥房,捅開一個窟窿,“咦?”不禁奇怪,他竟不在房裏,這下正好!她正要推門而入,天外飛鬼的大嗓門吼道:“你要幹嘛?”
秦小混轉頭,一片火似的百裏嵐安站在身後,一臉不善。
“小爺我的事還要稟告你?”
“秦爺您隨意,咦?你怎麼鼻青臉腫?對了,我師父呢?”
“這我怎麼知道?”秦小混把稻草吐到她臉上,“百花樓找姑娘了吧。”故意把後麵那句問話單方麵省略,昨天和莫清楓那廝大戰三百回合,到現在都渾身酸痛。見百裏嵐安似乎真的有些生氣,她收斂了一些諂媚著討好道:“嵐安,這個,我好像是凍著了,你給我看看吧。”
她滿以為百裏嵐安沒那麼痛快答應,卻出她意料,百裏嵐安一臉和善抓起她的手腕,略一沉吟,“還真是啊。我給你配個方子,吃完飯去廚房取藥。”
秦小混見她對自己還不錯,滿心感激,正要作揖道謝,隻見她一轉身便走了,嘴裏不斷咕噥著:“大半夜不睡覺,不凍著才怪。”
她怎麼知道自己大半夜不睡覺?
秦小混沒過多理會她的話,進去左翻右翻,終於在莫清楓衣櫃裏找到一件披風披上。自己的那件扯壞了,趕緊找人縫上才是。
人生有些事就是那麼的巧合,某人正為自己不會針織女紅發愁,單戎驍的貼身侍女咪咪就探親回來了。聽說莊主出事差點翻了白眼,再聽說讓自己去伺候秦小混,就真的眼一翻,咕噔暈倒。秦小混很鬱悶自己到底有哪一點讓她如此瞧不上?論相貌、論才華、論武藝,哪一項不是人中龍鳳?她意淫得正美,天上一個悶雷。
咪咪名字像貓,長得也像貓,一雙圓圓的大眼,圓圓的小臉,身體輕盈得走路都沒有聲響,看到秦小混簡直就如遇瘟神,秦小混聞了聞身上,隻不過有一點點臭而已。衣服上也不過是有一點吃飯擦嘴的油點子,喝酒時的酒滴,擤鼻子時的鼻涕,還有殺人時的血漬等等若幹。其他的,也就沒什麼了。
吃過早飯,秦小混撕下兩塊布把鼻子堵了個嚴實,隻能用嘴呼吸,難受得她沒招沒落。凍得哆嗦著身子來到廚房找百裏嵐安,廚房爐子上熬著兩碗藥,咪咪在一邊仔細地盯著。
秦小混什麼時候也忘不了捉弄人,彈了她腦瓜一個響指,嬉皮笑臉道:“怎麼是你?嵐安呢?”
咪咪懶得搭理她,煩悶道:“我也想知道怎麼是我?嵐安說頭疼,讓我熬藥,可莊主又要我伺候你,人家到底要幹什麼啊?”(以下省去500字)
“得得得,祖宗,哪碗是我的?我自己來行嗎?”秦小混著實難受,也沒了心思跟她貧,這女人話匣子一打開,八匹馬拉不回。
“左邊是你的,右邊是莊主的。這就好了,你去拿碗吧。”
秦小混自她手上接過藥罐子,“行啦,祖宗,我來吧。您什麼都不用管,勞您大駕回我房把我那件披風縫好就行了。”咪咪不情不願地扭著小腰走了,不厭其煩地叮囑跟莊主的藥可別弄混了,嘴裏又一邊念叨著,說什麼不讓她幹活,還不是要做女紅。
秦小混耳朵快磨出繭子了,見她終於出去了,才摘掉鼻子上的布,呼呼地吹著涼,一個噴嚏打來,流了一碗鼻涕,她想了想找了個小勺舀出來,繼續咕噔咕噔灌掉。嘴裏嘀咕著:“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又從懷裏拿出個蜜棗塞進嘴裏。端起另一碗藥向單戎驍房間走去。
她卻不知道一個邪惡的嘴臉在陰暗處看著咯咯笑了起來。
單戎驍正在寫著什麼,見他進來放下筆,旁邊還放著一個令牌,貌似是在發綠林令。秦小混雖有點三八卻不想窺探,把臉扭開將碗遞給他道:“大哥別太累了,喝藥吧”。
單戎驍把藥喝完看了看她的臉不禁問道:“咦?你的臉——”
秦小混不願再提,卻又做足了戲回答道:“沒什麼,你可千萬別怪清楓。”
單戎驍歎了聲氣,還在想著自己昨天的決定到底對不對?為什麼心裏總隱隱不安呢?他正想著冷不丁地秦小混從懷裏掏出個東西塞進他嘴裏。
“這,這是什麼?”好像挺甜的。
“蜜棗啊,你不覺得藥很苦嗎?”
“這個,這個,好像是吧。”熟悉的感覺又一次被召喚回來,那些歲月裏那個人也總是會拿零食來討好他,更做得一手好蜜餞,而他也一度嘲笑她像個小娃娃。他刻意地不去看秦小混的臉,手在袖中暗暗用力握著。這是怎麼了?到底怎麼了?他有些開始害怕看到她!
秦小混見他神色不對,慌忙問道:“你怎麼了?是傷勢發作了?”
單戎驍記憶被拉回,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見她鼻子通紅,說話聲音也不對,不禁問道:“應該問你怎麼了才對吧。”
“好像得了風寒!”說著拿起衣角又擤起鼻涕來。
“這個清楓也真是的,他——”這種時候了倆人還有那樣的心情,當真是年輕人,不得不佩服。他還沒有說完,房門被人暴力地一把推開,莫清楓一臉風霜站在門口,見到秦小混,臉色一凜。
單戎驍以為他有所誤會,正要解釋,莫清楓看了看門口沒人,關上門跑過來,瞪了秦小混一眼,道:“哥,不好了!”
“怎麼?”單戎驍被他弄得也緊張起來,一早起來自己就在寫綠林令,要大家做好準備,沒想到來的竟如此快!那,瘋子不知如何?難道也被發現了不成?還有,他的臉怎麼也——
看那左眼一個紫眼圈,右邊嘴角一片青,顴骨還微微腫起來,怎麼,怎麼跟秦小混這麼像?年輕人體力就是好!
“我今天一早進城打探消息,應天府衙門貼出布告,說咱們天寧縣出了命案,死了兩位禦史大人,要那個白癡縣令許如風十日內破案,否則斬首示眾!”
“十日破案?就是給他十年也破不了啊!”單戎驍不屑道,“十日破不了案就要斬首?這些當官的豈不全都得去死?”
“咱們這裏一向隻有王,沒有法的。”秦小混說得很落寞,這家夥雖然平日裏不著調得很,但時不時總是讓人有一絲絲心疼,單戎驍看著他暗暗想。
秦小混發表著感概,卻沒有注意到重點問題。
莫清楓瞪她一眼,心道,還不是你這個惹禍精幹的好事,正要提醒他們兩人不開化的腦子,單戎驍一拍桌子,“不對!”莫清楓嚇得趕緊阻止,“大哥大哥,小心,小心啊。”
“死了禦史,是大案,上麵卻不派人來查。一個七品縣十日破不了案也很正常,可是卻斬首?難道是——”秦小混突然意識到,一邊說著邊看向單戎驍。
單戎驍亦意識到裏麵的貓膩,兩人對望一眼,莫清楓見他們終於說到關鍵處,又瞟了一眼秦小混,才道:“分明就是引蛇出洞。”
“豐績這老鬼是想用許如風引出我?”單戎驍如今倒是佩服起這個老頭來,突然卻覺得胸口有些灼熱,呼吸也不怎麼順暢,眼前的莫清楓竟也有些模糊起來,他搖了搖頭,視物才又一點點清晰。
“他就是算準了即使知道是陰謀,以我哥的性格,隻要案子跟自己有關便不會任許如風枉死。到時,不是去自首,就是劫法場。我估計牢房跟法場一定有重兵埋伏。”秦小混從頭上摘了跟稻草叼住,這樣的話,就不好辦了,若是許如風是個貪官汙吏倒還好——”
“此人在任期間倒是頗為清廉,雖然沒什麼大的作為,為人也有點稀裏糊塗,但單從不擾民。處事也很公正廉明,頗有一些正氣。”單戎驍歎氣,“這些年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官員,總不能眼見他死啊。清楓,你有什麼看法?”說完轉向莫清楓。
“這件事都是我引起的,跟你本就無關,我會去劫法場的!”秦小混拍拍挺得老高的胸脯。
莫清楓蔑視地看著她,“就你?人是我殺的,要去我跟你一塊去!”
單戎驍看了看他們,雖說平時吵吵鬧鬧,關鍵時刻倒是能見出真情,有些欣慰地說:“就你們兩個夠給人家殺的嗎?我帶上兄弟們和你一起去,還有,小混不準去!”
秦小混還要爭辯,莫清楓搶過話:“他們要的就是你,你跟綠林會的兄弟都不能出頭!哎呀,現在說這些還早,還許會有轉機,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說完看向秦小混,陰著臉道:“某人,還不知愁的什麼都不說嗎?還要多少人做糊塗鬼?”
“這個,這個,你別逼我!”秦小混做好打死不招的準備,偏偏就是意不說,欲擒故縱。
“你竟然還不說!”莫清楓氣急地掄起拳頭照她胸口就是一拳,秦小混本來一肚子火又加上著急,抬腿回敬了他一窩心腳。
兩人對視,眼裏全都冒出火花(可惜不是愛的火花),摞起袖子繼續扭打在了一起。
單戎驍一時愣在原地,待反應過來,秦小混兩手掐著莫清楓的脖子,莫清楓擰著秦小混的耳朵,兩人臉紅脖子粗地同時大叫:“鬆手!”
“你先鬆!”
單戎驍正要上前拉開,竟發現眼前的視物又模糊起來,他晃了晃頭,拿住兩人的肘關節,“別打了。”奇怪的是卻沒什麼力氣。
“你少管!”二人一同大喊著把他推開,單戎驍隻覺得胸口腹中一陣絞痛,喉頭一甜,噴出血來。秦莫兩人還要再動手,見到此場麵嚇得愣在當場。
“我哥不是外傷嗎?怎麼會吐血呢?”莫清楓看著秦小混問。
“是啊!剛才我們出手很重嗎?”秦小混又問回莫清楓,二人俱搖了搖頭。
秦小混突然心頭一亮,原來他跟自己一樣會演戲,看那認真的勁,以後沒生意做,也能當伶人了!她正要哈哈大笑,單戎驍晃了晃身子便向他們直直倒了下來,莫清楓一把抱住,嚇得驚叫:“哥,對不起,我們不打架了,你不要生氣嗎!哥!”
“不,我,我恐怕——”自從喝完藥單戎驍就覺得不對勁,但一直沒當回事,現在想來該是中了毒,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也沒來得及想是誰要害死自己,貌似聽見耳邊嘈嘈雜雜地喊聲,眼皮卻重的怎麼也睜不開,直到什麼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