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辰還在睡覺,根本不知道他打了四隻山雞的事,一大早就傳遍了全村。
他本來不想讓人看見,怕又招來像馬二熊那樣的人。
可他哥想法不一樣,弟弟還沒娶媳婦呢,前陣子的事又壞了名聲,現在就得顯擺點“本事”。
這荒年裏頭,最大的本事,不就是能讓家裏人吃飽飯嘛!
村裏人都曉得陳辰會打獵,憑這手藝,以後找媳婦肯定不愁。
天剛蒙蒙亮,陳辰就被敲門聲吵醒了。
“小叔!小叔!”
陳辰迷迷瞪瞪走出去:“誌文?啥事兒?”
“小叔,咱昨天下的陷阱你忘啦?趕緊上山瞅瞅去,別讓兔子溜了!”
陳辰瞅了眼天色,縮了縮脖子,這天兒又冷了。
羊皮褂讓大哥穿走了,這會兒上山肯定凍得夠嗆。
陳辰有點猶豫今天要不要上山了。
再拉開門,陳誌文還蹲在門口邊上。
陳辰有點心軟:“今天風可大,你上山扛不住。”
“我扛得住!”陳誌文一下子蹦起來,拍拍身上那件鼓囊囊的棉襖,看著比陳辰的還厚實。
大哥大嫂對倆孩子寶貝得很,棉襖裏塞足了棉花。
想想也是,以後天隻會越來越冷,怕是沒機會帶他上山了。
陳辰最終還是點點頭:“行吧,跟著我。”
他看向旁邊的陳瑤芳說道:“瑤芳你去不?”
陳瑤芳有點糾結,最後還是咬咬牙說道:“娘出門了,我得在家照看爺爺。”
“嗯,好。”陳辰笑了笑,鄉下十二歲的娃兒,已經明白些事了。
陳辰往外走,嘴裏喊道:“爹,我上趟山!”
“這天冷的,上山幹啥?”陳兆言從屋裏出來問。
“昨天下的套子,去看看逮著東西沒。”
走到一半,陳辰拐進廚房,抓了把小米塞進口袋。沒羊皮褂子,一出門就覺得更冷了。
幸好冬天剛開頭沒幾天,還能扛得住。
要是再冷點,家裏就得燒柴取暖,那時砍的柴肯定賣不掉了,隻能窩在家裏貓冬。
都說冬天最閑,可對收成不好的年頭來說,冬天反倒最難熬。
收成差,過冬糧食不夠,野菜又挖不到;
天冷得要燒柴,凍死餓死人的事兒常有。
陳辰一邊想著這些,一邊和陳誌文走到了昨天放套子的地方。
連著看了三個套子,全都空空的。
雪化了,之前兔子留下的腳印也看不到了。
“啊......啥都沒有!”陳誌文挺失望。
“打獵哪有那麼容易。”陳辰倒是有心理準備。
這才是獵戶平常的樣子,十次打獵九次空手。
他沒動套子,又在兔子常走的道邊撒了幾粒小米。
陳辰還帶了鏟子,想著要是天氣還行,就去山上挖那兩株天麻。
可走到半山腰,兩條腿就打顫了,陳誌文也開始吸溜鼻涕。
風太大,他就一件棉襖,真要爬上後山頂,肯定扛不住。
陳辰想了想,算了,這大冬天的,山頂沒啥人去,他今天不去挖,別人應該也發現不了。
“小叔,咱去山雞窩瞅瞅不?”
“行吧。”陳辰其實沒抱啥希望,但來都來了,就當溜達。
到了之前發現野雞的山坳,果然除了幾根雞毛,啥也沒有。
陳誌文撇著嘴,一臉不高興。
“好了好了,要是上山就能抓到兔子山雞,那家家不天天都能吃上肉了。”
“好吧。”陳誌文隻好哦了一聲。
可惜他想抓兔子的勁頭,一點沒使出來。
這天,陳辰頭一回空著手下山。
另一邊,羅秀雅正在林子裏挖野菜。
冬天主要挖些草根樹根,難找又難挖。
沒一會兒,手就凍得通紅。
她趕緊把手收回來,揣進袖子裏暖和。
旁邊一個也挖野菜的婦人湊過來,笑話她:“聽說你家老二把家裏糧食都賣了,你也能忍?”
羅秀雅靠著樹,心裏還挺得意。今天特意跑出來挖野菜,就等著人問這個呢。
她裝得沒事人似的:“就賣了點小米唄。昨兒二郎從山上打了四隻山雞回來,進城能換好些糧食呢。”
那婦人吃了一驚:“四隻山雞?昨兒是你們家燉雞啊?我說老聞到肉味兒,還當是自己餓迷糊了呢!”
說完,她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又搖搖頭:“可惜了。”
“一隻雞能換好些斤小米呢!”
婦人心裏有點替羅秀雅可惜,好像燉雞吃了是啥大錯似的。
羅秀雅裝出苦惱的樣子:“就是嘛,我也說留著換糧食。可二郎說,他爹和兩個孩子正需要補身子,不能省。這不,就留了兩隻今天去換小米。”
“昨天燉了一隻,今天再炒一隻吃。”
“哦對,前兒還打了隻兔子,也燉了。要我說啊,還是雞肉香。”
婦人聽了,心裏有點泛酸:“那可不,冬天的山雞都在養膘,肯定又肥又香。”
說完又瞅瞅羅秀雅:“我說你這兩天臉色咋這麼好,原來頓頓有肉啊。”
羅秀雅攏著袖子,笑得更開了:“主要還是我們家二郎有能耐,我跟著沾光唄。”
“嗯,沒想到那......小辰還有這本事。”婦人話說一半趕緊收住。
她也聽說了,當初陳辰為了娶劉芳,答應給五十兩聘禮,後來柳小菊罵他是潑皮,這事才黃了。
“那當然!隻要他把他老爹的手藝學到家,以後家裏還能缺肉吃?”
村裏雖然不少人覺得陳兆言“射瞎黑熊”是吹牛,但都承認他是周圍最好的獵戶。
陳辰要能學個幾分本事,肯定也能成個好獵手。
“那是,我們家二郎能耐大著呢。”
這就是她和陳田想出來的主意,先給陳辰揚名,再說媳婦兒。
陳辰還不知道,自己的名聲正慢慢從“潑皮”變成“有本事的人”。
......
吃過午飯,陳辰就被他爹陳兆言拽到村後頭空地。
陳辰拎著陳兆言用了十幾年的牛角弓站在樹下。陳兆言蹲在石階上,正給箭杆抹鬆香。
二十幾支木箭整整齊齊碼在竹筐裏。
箭頭是磨尖的鐵疙瘩,看著灰撲撲的;
箭尾巴上綁著幾根幹了的雁毛。
陳辰頭一回摸他爹這張大弓,接過手就忍不住想試試拉開。
“別急著拉弓。”陳兆言扔過來一支箭,“拿著,掂量掂量,熟悉熟悉。”
陳辰伸手接住,桑木箭杆沉甸甸地壓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