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眾卿平身。”

江月鸞聲音平和，在陸陽虛扶下，走下了舷梯。

迎接儀式極盡奢華，從碼頭至臨時改建的行宮，淨水潑街，紅毯鋪地。

百姓被阻攔在遠處觀望，隻有歡呼聲隱約傳來。

這一切，都像是被精心計算過的表演。

陸陽敏銳地感知到，這盛大歡迎的背後，是審視、算計。

這座六朝金粉之地，為女帝準備的並非溫暖的港灣，而是一個華麗的黃金囚籠。

臨時朝堂設在原靖王府改建的行宮正殿，雖不及舊都皇宮的巍峨，卻也氣象森嚴，足以彰顯皇權。

然而，權力的瓜分，在朝會伊始便赤裸裸地展開。

“陛下聖駕初臨，龍體為重，朝中瑣事，臣等自當為陛下分憂。”

“吏部、戶部、兵部諸事繁雜，臣等已擬定人選，皆是幹練之臣，可保政務暢通，江南安穩。”

丞相張文淵，三朝元老，將忠誠掛在嘴邊，實則處處設限。

他口中報出幾個名字，無一不是他張氏門生或江南士族代表，輕而易舉地就將財政、官吏任免等核心權力瓜分殆盡。

陳國公隨即附和，並以護衛聖駕，整軍備戰為由，將自己的一子一侄安插進了關鍵軍職。

江月鸞幾次想開口，卻都被張文淵以慣例如此、陛下舟車勞頓等理由輕描淡寫地帶過。

至於陸陽，救駕之功被他們高高捧起。

“陸侍衛勇武過人，忠心可嘉，於危難中護持陛下，功莫大焉！”

“老臣提議，擢升陸陽為禦前侍衛副統領，秩同四品，專職護衛陛下安危，以示皇恩浩蕩！”

禦前侍衛副統領。

一個聽起來光鮮，實則被架空的虛職。

真正的侍衛係統由陳國公的心腹把持，此職無權無兵，僅僅是將陸陽限定在高級保鏢的位置上，徹底排除在決策核心之外。

江月鸞胸中怒火翻騰，她將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蘇雲霜。

“鎮北將軍蘇烈之女，蘇雲霜。”

“將門虎女，忠烈之後，於途中亦多有助力。朕感念蘇家之功，特旨，蘇雲霜入兵部任員外郎，加昭武校尉銜，暫於禦前參讚軍務。”

這是一個精心權衡的職位。

兵部員外郎是從六品上的官職，級別不高，但身處要害部門。

有參與議論軍務的權力，又不至於直接觸動陳國公的核心利益。

昭武校尉是正六品上的武散官，提升其待遇和名望。

更重要的是禦前參讚，給了她一個留在權力中心、接近皇帝的合理身份。

這既是江月鸞對蘇雲霜能力的認可和拉攏，也是她布局在兵部的一枚楔子。

同時，未給予過高實權，也避免了過早激化矛盾。

蘇雲霜出列，單膝跪地。

“臣，蘇雲霜，領旨謝恩！”

她明白這個職位的意義，這是她為父報仇、重振蘇家的第一步。

陳國公臉色變化了一下，但並未反對。

一個無根無基的女娃，還是個虛職，翻不起大浪。

而江月鸞不甘心完全被架空，試圖反擊。

她看向陳國公，故意提及一項軍費開支，語氣帶著質疑。

“陳國公，此項開支數額巨大，不知具體用度何在？朕需詳細賬目，以明視聽。”

她想挑起張、陳二人因利益分配可能產生的矛盾。

然而，陳國公哈哈一笑。

“陛下放心！此乃軍機要務，一切賬目清晰，皆為國用！丞相亦是知曉的。”

他轉頭看向張文淵。

“丞相，是吧？”

張文淵隨即點頭，捋須淡然道。

“陳國公所言不虛。陛下初來，對江南事務尚有生疏，此類瑣事，交由臣等處理即可，不必勞煩聖心。”

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無縫，輕易便將江月鸞的試探化解於無形。

江月鸞隻覺得一股悶氣堵在胸口。

她這個女帝，在金陵，更像一個被供奉起來的泥塑雕像。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立於女帝側後方的陸陽，低聲對身旁的蘇雲霜說了一句，聲音恰好能讓近處的幾位官員聽見。

“蘇將軍，北境邊軍當年為一套重甲手續，也需三部核查，層層審批，耗時數月。江南水師換裝效率，倒是令人驚歎。”

蘇雲霜心領神會，立刻趁勢出言，聲音清朗。

“陛下，丞相，國公。末將在北境時，深知軍備采購流程嚴謹。如此巨款撥付，即便丞相已核，按律也該由兵部存檔備查，以便後續審計統籌。”

“不知相關文書，可否移交兵部一份？也好讓末將等新進同僚，盡快熟悉事務。”

這話合情合理，站在製度層麵，既未直接挑戰陳國公，又將了張文淵一軍。

若不給，便是心中有鬼。若給了，兵部便有了介入的借口。

張文淵深深看了陸陽和蘇雲霜一眼，隨即笑道。

“蘇校尉心細如發，忠於職守，甚好。相關文書，老夫稍後便讓人抄送兵部。”

陳國公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但蘇雲霜占著理，他也不好發作。

江月鸞看著這一幕，心中稍慰。

......

很快，朝會在一種看似和諧的氣氛中結束。

回到臨時寢宮芷蘿宮，江月鸞再也維持不住表麵的平靜。

她猛地一揮袖，將案幾上的茶盞掃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欺人太甚！張文淵！陳國公！”

陸陽聽聲進來，揮手讓宮人退下。

江月鸞見陸陽進來，聲音帶著疲憊和委屈。

“你都看到了？”

“他們根本就沒把朕放在眼裏！”

陸陽走到她身後，將手輕輕放在她肩上。

“陛下息怒。”

“張相與陳國公經營江南已久，樹大根深。初來乍到，他們必然聯手防範，今日局麵，在意料之中。”

他溫暖的掌心透過薄薄的宮裝傳來溫度，讓江月鸞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但她體內的焚心蠱毒，因朝堂上的憋屈、憤怒以及連日的壓力，隱隱又開始躁動，經脈傳來熟悉的刺痛感，臉色也隨之白了一分。

“意料之中？難道朕就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為所欲為？”

江月鸞轉身，抓住陸陽的手臂。

“朕知道，你或許也有你的野心。但現在，朕能依靠的，隻有你了。”

陸陽看著她蒼白而倔強的臉，感受著她顫抖的身體，心中了然。

他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低聲道。

“臣明白。”

“陛下舊毒似有反複，需及時調理，萬不可因怒傷身。”

他話語中的暗示，讓江月鸞臉頰微紅，但身體的難受和心靈的渴求壓倒了一切。

她咬了咬唇，低聲道。

“陸陽......幫朕......”

“就像......之前那樣......幫朕療傷。”

陸陽看著她，心裏已經明白。

他攔腰將她抱起，走向內室。

“臣，遵旨。”

寢殿內，衣衫褪盡，內力交融。

這一次的雙修，比以往更加深入。

江月鸞貪婪地汲取著陸陽帶來的溫暖與力量，在他強勢的衝擊下，所有的負麵情緒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陸陽......記住，你是朕的人......”

“幫朕......拿回一切......”

陸陽以行動回應著她的訴求，也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加深著彼此氣血與內力的交融，將那複發的蠱毒再次壓下，同時穩固並提升著自己的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