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夫人，你不是被母親罰跪嗎？你站在祖父的牌位前作甚？”

虞清歡手上的動作一頓，深吸一口氣平穩了下心緒，哭喪著臉轉身，麵上滿是委屈，“夫君......”

“我就是看到祖父的牌位上有些灰塵，方才自作主張起身擦了一下。”

說到這裏，她委屈垂眸，看向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我跪得太久，實在不舒服，夫君應當不會去向婆母告狀吧？”

顧明城臉上寒意未褪，他看向虞清歡的眼裏滿是懷疑，“是嗎？清歡，你最近有什麼心事嗎？我感覺你好像怪怪的。”

他說著，緩步朝虞清歡的方向走去。

先是莫名其妙想出府逛逛，當夜又將他一腳踹下床，次日更是在躺椅上睡得極不安穩，嘴裏念念有詞聽不真切。

醒來後，她又推倒婉兒，害得婉兒受傷；今日，更是當眾頂撞母親！

若不是陛下下旨，今年的中秋宴，讓官員帶上家眷前去。

父親又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務必把人接出來半個月後帶去宮宴，他恨不得讓虞清歡在祠堂待到生產，以免生出變故。

但，方才他踏進祠堂時，卻見虞清歡鬼鬼祟祟站在祖父的牌位前。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昨日婉兒那句“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清歡，你家人盡逝，我現在是你最親近的人，你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

他視線定格在虞清歡略帶緊張的臉上，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伸手猛地拿起他祖母的牌位。

牌位之下空無一物。

他臉色緩和下來，心裏暗自鬆了一口氣，拉開虞清歡，將牌位放回原處，“看來清歡真的是在給祖父的牌位擦灰。”

看來，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虞清歡見狀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不敢說特別了解顧明城，但顧明城敢做出殺妻奪嫁妝這種事，疑心定很重。

所以，當他對自己的反常舉動生出疑心，又瞧見自己在擦拭他祖父的牌位時，肯定會懷疑她藏了東西。

但，不是藏在他祖父的牌位下，而是離他祖父牌位最近的地方。

畢竟沒有誰，藏東西會絲毫不做掩飾，她方才又故意露出緊張的表情，誤導顧明城。

退一萬步講，就算顧明城拿起的是他祖父的牌位，也不會發現什麼。

畢竟，她根本就沒有將東西藏在顧明城祖父的牌位下麵。

“夫君這是作甚？”虞清歡暗自思忖時，一直在醞釀情緒，適時露出受傷的神情。

“自我嫁入侯府，侍奉婆母，打理家事，兢兢業業，生怕哪裏做得不好，害得夫君被人嘲笑。”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淚眼朦朧地看向顧明城：“就因為我有孕心神不寧，夫君便這般懷疑我？”

她說到這裏，微微昂起頭，硬是把眼眶裏的淚水給憋了回去：“莫非，夫君專程來一趟祠堂，就是為了......”

“清歡，是我錯了，我不該疑神疑鬼。”顧明城忙伸手堵住她的嘴，臉上掛著討好的笑，“你現在懷著身子，千萬不能激動，更不能傷心。”

“世子，您怎麼來了？”翠竹被兩人鬧出的動靜吵醒，她揉著眼睛，看到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時，妒火幾乎要從眼裏溢出。

但她很快斂下情緒，“對不起啊夫人，奴婢又睡著了......”

“無礙，從小到大你都是這樣，一看到書就犯困，我習慣了。”

虞清歡衝她笑得溫柔，“繼續研墨吧，我方才歇息了會，現在要繼續抄書了。”

翠竹像是才想起來一般，忙朝顧明城告狀。

“世子，夫人現在都七個多月身孕了，哪裏受得住這麼重的罰，你去老夫人那裏替夫人求求情，接夫人出去吧......”

她倒不是真想為虞清歡求情，她隻是不想陪虞清歡待在這個鬼地方，吃不飽穿不暖，還見不到顧明城。

直到此刻，她才深切地體會到，書裏所寫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什麼滋味。

“你倒是忠心。”顧明城睨了她一眼，語氣淡淡，“放心吧，今兒爺過來，就是接你家夫人出去的。”

他這模樣，像極了一個關心妻子的丈夫，和翠竹說話的語氣，也叫人看不出半點破綻。

翠竹麵色閃過一抹不自然，大抵是“忠心”二字太過諷刺，叫她無地自容了吧。

她臉上難堪的表情一閃而逝，旋即驚訝道：“當真？世子，奴婢就知道，您最是疼夫人，舍不得她受半點委屈。”

“清歡是我夫人，我心疼她是應該的。”顧景山笑得溫和，兩人就這樣在虞清歡的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

“我家小姐能有世子這樣的夫君，將軍和夫人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翠竹，還愣著幹什麼？世子都來接了，難道你要讓世子親自收拾東西嗎？”虞清歡扶著腰，打斷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神色不虞。

“夫人恕罪，奴婢一時高興過了頭，疏忽了。”翠竹邊說邊蹲下身整理東西，眼底的怨恨一閃而逝。

明明她和虞清歡一起長大，當初她還為了救虞清歡險些沒命，結果呢？

虞清歡明明都和她一樣，是個沒父沒母的孤兒了，卻還能嫁入高門做正頭娘子。

她，卻隻配給人做妾，亦或是隻配嫁給販夫走卒！

這讓她如何甘心？！

虞清歡口口聲聲說把她當阿姐，實則，從來都隻是把她當成一個召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奴婢罷了！

好在，用不了多久，她也能成這侯府的半個主子，再也不用仰人鼻息生活了。

她磨磨蹭蹭收拾好東西，緩緩站起身跟在兩人身後。

視線定格在顧明城扶著虞清歡的手上時，她眼底滿是怨毒。

全然忘了，她原隻是路邊乞兒，過著和野狗奪食的日子，是路過的虞清歡給了她一口吃的。

因著那一口吃的，她跪在地上哐哐給虞清歡磕頭，求著虞清歡帶她走，許下餘生為奴為婢，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辭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