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衛崢活動著手腕腳腕，骨節發出哢嗒哢嗒的脆響，在寂靜的演武場中格外清晰。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微微起伏，隨後俯身張開雙臂，牢牢環住了那棵老槐樹的樹幹。

衛肅站在一旁，目光死死盯著衛崢的背影。

他活了大半輩子，自認也算得上見多識廣。

軍中什麼樣的猛人沒出現過？

但他媽徒手拔樹是不是太誇張了一點啊？

這還在人類的範疇裏嗎？

他剛想開口勸阻，就見衛崢猛地一咬牙，腮邊的肌肉猛地繃緊，脖頸處青筋暴起。

“轟！”

幾乎就在發力的瞬間，衛崢腳下的地磚突然爆碎開來，青灰色的磚塊四分五裂，碎渣飛濺，有的甚至彈到了數步之外。

緊接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驟然傳出。

“給我開！”

一聲怒吼震得演武場地麵的灰塵都好似飄飛了起來。

他雙臂猛地發力，環抱的樹幹竟真的開始微微晃動起來，枝椏上的葉子簌簌落下，像是祈求，又好似求饒。

可與此同時，衛崢的雙腿也開始緩緩陷入地磚下的泥土中。

起初隻是腳踝沒入，隨著他不斷加力，陷入的深度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

泥土順著他的褲腿向上蔓延，很快就沒過了小腿的位置。

衛肅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快步上前，聲音中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崢兒，快停下！別傷著自己！”

樹能不能拔出來他不在乎....額，有一點點在乎...

但是相比這個，有這股牛勁，你用來傳宗接代不好嗎？

還至於像他一樣，千頃地一根苗嗎？

但衛崢卻像是沒聽見一樣。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樹根在土壤中正在頑強抵抗，而腳下的泥土實在太過鬆軟，根本無法給他提供足夠的支撐。

雙腿陷入泥土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沒到了膝蓋處。

又堅持了片刻後，衛崢才猛地鬆開雙手，深吸一口氣，旋即才慢慢將雙腿從土中拔出。

也就在他鬆開雙臂的瞬間，演武場裏驟然安靜下來。

再看地麵，衛崢腳下的地磚早已碎成齏粉，形成一個直徑丈餘的土坑。

坑底還清晰保留著他深陷的腳印，泥土也被恐怖的力量夯實。

而此刻老槐樹根部的地麵更是一片狼藉，原本深埋在地下的樹根被衛崢硬生生拽出大半，如同無數條褐色的巨蟒扭曲而猙獰。

更遠處的幾處地磚也因為樹根的拉扯而翹起，縫隙中不斷有細土落下，整個演武場的地麵像是被衛崢生生撕開了一道醜陋的傷疤。

這還沒完！

這棵槐樹原本就緊挨著衛家後院的土牆，這牆雖然肯定沒有城牆那麼堅固，卻也是黃土混合糯米夯築。

堅挺了數十年也不見損毀。

此刻樹根被拔動，牆麵上不知何時已布滿了蛛網狀的裂紋。

衛崢剛走到衛肅身邊開口：

“不行，地太鬆了，要是再繼續下去，土沒（mo）到大胯，您老可能就沒孫子抱了！”

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轟隆一聲悶響，緊接著便是磚瓦墜落的脆響。

父子二人同時回頭，隻見那堵土牆正從中間緩緩傾斜，牆麵上的裂紋逐漸擴大，黃土絲絲落下，原本嵌在牆裏的幾塊青磚率先脫落，砸在地麵上碎成小塊。

“不好！”

衛肅臉色驟變，但還來不及反應，整堵牆便轟然倒塌，揚起漫天塵土，將半個演武場都籠罩其中。

坍塌的牆麵砸在本就搖搖欲墜的老槐樹上，裸露的樹根又再次被扯斷。

待到塵土徹底散去，衛肅才駭然發現——

樹，倒了！

聽到演武場這邊的動靜，最先到場的是衛肅的親兵。

見到眼前的情景一個個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將軍，這是？”

親軍統領衛可言撓頭走到衛肅身前問道。

“我要是說我一時興起，徒手把那棵樹拔了，你信不信？”

衛肅抽了抽嘴角。

“額...自然是...相信的吧？”

衛可言一時有些無語，不想說就不想說唄，至於編這麼一個離譜的借口嘛？

不過誰讓是頂頭上司呢，還能怎麼辦，捧著唄。

“衛將軍之勇實乃亙古罕見，末將猜測，就算霸王在世也難擋將軍之威！”

馬屁拍的很爛，起碼衛肅心中是沒有半分舒坦，他剛要開口，兩道急促的女聲就一前一後從演武場入口傳來。

“將軍”

“爹”

衛崢循聲轉頭，就見母親柳氏牽著妹妹衛玥的手，正快步朝這邊奔來。

柳氏一身素色襦裙，裙擺被風吹的微微揚起，臉上滿是擔憂。

小丫頭跟在一旁，梳著雙丫髻，小手緊緊攥著母親衣袖，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裏滿是好奇與緊張。

“你們怎麼來了？”

衛肅見狀，連忙收斂了臉上的無奈，快步迎了上去，語氣也放軟了幾分。

柳氏停下腳步，先是上下打量了衛肅和衛崢一番，見父子倆都沒受傷，才稍稍鬆了口氣。

“這麼大的動靜，整個後院都聽的清清楚楚，我們又不是聾子，怎會不來察看？”

她說著，目光掃過坍塌的院牆和倒在地上的老槐樹，眉頭微微皺起，“將軍，府中這是怎麼了？好好的院牆怎麼塌了？”

“是啊爹爹！”衛玥也跟著開口，聲音奶聲奶氣，“娘親都急壞了，生怕您和哥哥有什麼意外。”

衛肅回頭瞪了一眼早已退到門口，正準備悄悄溜走的衛可言，抬手揮了揮，示意他先退下。

衛可言見狀，嘴角偷偷一咧，腳步更快了幾分，路過柳氏和衛玥的時候，還不忘停下腳步，一本正經地解釋：

“夫人、小姐有所不知，方才將軍閑著無事，見牆邊的槐樹礙事，就徒手把樹給拔了，許是這樹久根深，連帶著院牆也就跟著塌了。”

這話一出，柳氏和衛玥都愣住了，眼睛齊刷刷望向衛肅。

衛可言趁著這功夫，腳底抹油似的往後退，話音落下的時候，人就已經溜到了演武場門外，隻留下一道匆匆的背影。

“這小兔崽子！”

衛肅瞧著他逃走的方向，笑著抬腳虛踢了一下，什麼也沒踢到，反倒把衛玥逗得笑出了聲。

他無奈搖了搖頭，轉頭看向還在發愣的柳氏和衛玥，語氣放緩：“這裏塵土太大，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正堂再說吧。”

柳氏這才回過神，雖仍是滿肚子疑惑，但見衛肅神色坦然，便也不再追問，隻是拉著衛玥的手，輕聲叮囑：

“玥兒慢點，地上都是碎石，別磕到了。”

衛玥點點頭，目光卻始終望向衛肅。

“爹爹是天上的仙人嗎？居然能將那麼高的樹都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