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行人逶迤前行,自安邑而出,為避開何進有可能的第二次盤查和紛擾,隻能取道太原,再東行經由險峻的井陘關。
原本衛崢的打算是,以幾人的腳力、這個路程大概也就十日左右就能趕到常山。
但因為半路撿到玉夫人這位嬌美未亡人的原因,幾人足足耗費了近二十日,這才堪堪望見太行山脈,至於離他們想要去的常山,最少還得五六天的路程。
這一路上,玉夫人可謂是將“嬌弱”兩個字表現的淋漓盡致。
每逢驛站或者溪流,眾人休憩的時候,她總能找到各種理由獨自離開片刻。
什麼清洗風塵啊,什麼換些衣裳啊...
衛崢心知肚明,這多半又是去附近的哪裏留下標記,傳遞一些諸如“明日將至某處”之類的情報。
他冷眼旁觀,也並不點破。
隻是有件事他很想提醒。
這位玉夫人除了第一次見麵之時,在小溪邊是真真切切沐浴淨身之外,其他時候都隻是單純坐在水邊發呆一會兒而已。
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在褻衣之中拿出紙條,寫上血字再放到有醒目標誌之處。
衛崢真的很想直接走過去告訴她:
你倒是洗啊!
你的老板給你發工資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在臥底的時候坐在河邊發呆的嗎?
萬一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
你好歹泡水裏再發呆吧?
連續幾次都是如此,後來衛崢幹脆也不去了。
枉做小人!
當然,這一路下來旅途沉悶,衛崢有時候也會生出幾分戲謔之心。
比如前段時間,玉娘前一天才剛剛離開過。
結果第二天眾人到達預定地點之後,天色還早。
衛崢就故意揚鞭指向遠處,提議開口:
“夫人,我見前方地勢平坦,不如我們再多趕一程路,或許能找個更舒適的宿處?”
話音未落,玉夫人那雙如水明眸便瞬間蒙上一層薄霧,帶著哀求的神色望向他,貝齒輕輕咬住下唇,那模樣可真叫一個我見猶憐。
她微微傾身,用隻有兩人能聽清的細軟嗓音開口:“公子體恤,奴家...奴家自是能咬牙堅持的,
隻是...隻是公子您...真的還堅持得住嗎?
若是難過...可要告訴奴啊...”
說著,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似是無意,又似是有意地,朝著衛崢身下某處飛快地瞥了一眼...
衛崢先是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身子一頓,一震酥麻感直衝頭頂。
妖精!純粹地妖精!
這妖精如果不是個奸細,就這二十天裏...
...
“咳...”
衛崢掩飾性地輕咳一聲,敗下陣來,無奈擺手,
“罷了罷了,夫人身嬌體弱,是在下考慮不周,就在此地歇息吧。”
隻能說,在某些無聲的較量中,衛崢輸的頗為徹底,且心甘情願。
眼見靠近太行山入口,一直沉默寡言,主要負責警戒四周的族叔衛仲突然策馬靠近,眉頭緊鎖,沉聲開口:“公嶽。”
衛崢聞聲側目,微微詫異。
這一路上,衛仲極少開口,就算開口也多是稱呼“少主”或是“公子”,突然喚他的表字公嶽,顯得格外正式,似乎也意味著接下來他要說的話絕非尋常。
“仲叔,何事?”
衛崢收斂了在玉夫人腰間的小動作,正色問道。
衛仲的目光掃過前方距離不近的太行山口,語氣凝重:
“左右離常山郡城也不遠了。
依我看,今夜就在這山口附近尋個穩妥處休息,莫要再往裏靠近了。”
“為何?”
衛崢其實心中已經猜到幾分,卻仍是開口問給玉夫人聽。
“太行山這些年不太平!”
衛仲聲音壓得更低,“尤其是一夥兒號稱黑山軍的,說是大漢軍隊實則就是他媽山上的土匪!
其首領張燕,聚眾據說有十萬之多,勢力遍布這八百裏太行。
此人凶悍狡黠,官兵數次清剿皆是徒勞無功。
我們隻有五騎,還帶著女眷,若是撞上隻怕凶多吉少。
穩妥起見,還是繞行為上。”
衛崢聞言,緩緩點頭。
或許是演義中的那句“吾乃常山趙子龍也”太過出名,很多人都隻知道趙子龍是常山人。
其實,更詳細一些,應該說是常山郡、真定縣人。
但說實在的,在趙雲成名之前,真定其實一直都處在一個被人瞧不起的狀態,甚至有段時間幹脆就被人稱作匪窩。
原因就是因為太行山上,黑山軍的這位首領——張燕。
這位趙雲的老鄉對於衛崢而言其實並沒有那麼可怕。
往後數幾年,呂布就帶著一千騎兵都能追著張燕滿山跑。
妥妥的烏合之眾!
但是為什麼人家張燕能雄踞這裏十幾年?
甚至曆經漢末最大的幾個諸侯輪番圍剿都屹立不倒?
很簡單!
這裏是人家的大本營,說的再難聽一點,這裏就是他們的家。
十萬黑山軍,其中真正能拿起武器打仗的,估計連兩萬人都未必有。
其餘人都是這些人的妻兒家小。
這些人對太行山的熟悉程度,不誇張的說,閉著眼睛都走不丟。
你帶大軍來圍剿,這些人收拾收拾東西,從東山換到西山,再換一個寨子,得!又是美好的一天。
除了丟幾座木頭營寨,幾乎零損失。
也正是因為這種特殊之處,袁紹最後才捏著鼻子放棄了太行山這塊地盤。
追不上,抓不到!
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衛崢他們現在連強龍都算不上,隻是幾條試圖悄無聲息過境的小魚而已。
明知山有虎,偏向明知山那是莽夫所為,和他衛崢絲毫不沾邊。
他當即從善如流:“仲叔說的極是,就依仲叔之意,我們今日在此歇腳,明日一早再尋路繞行。”
然而,世間事往往是怕什麼來什麼。
明明他們已經足夠謹慎,甚至是選擇在離山腳尚有一段安全距離的平坦處駐馬造飯。
但偏偏一陣突兀而急促的馬蹄聲,驟然從他們右側,同樣是太行山方向的樹林深處傳來!
聲音由遠及近,初時零星,隨即變得密集,顯然並非單騎,而是一隊人馬,正朝著他們所在的山口疾馳而來。
不是,這群黑山賊有病吧?
樹林裏騎馬,不怕給自己撞死?
衛崢在心中罵罵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