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行山,暮色漸沉。
樹林中,杜長正騎在一匹瘦馬上,嘴裏叼著根草莖,滿臉的不耐煩。
山寨裏這時候怕是已經開飯,肉香酒氣飄得到處都是了吧?
偏偏他這個倒黴蛋,被大帥張燕點名派出來巡山。
巡個鳥山啊!
這八百裏太行,誰不知道是黑山軍的地盤?
哪裏有什麼不開眼的敢來捋虎須?
有這閑工夫,回去抱著剛搶來的那個小娘們膩味膩味不比在這外麵喝風強?
他肚子裏憋著火氣,這才讓一眾跟隨的手下都騎馬進到林子裏,想著自己不舒服就他媽誰也別舒服!
但就奇了怪了,其他人的馬就像是開了眼似的,一個個都會繞著樹走。
就他屁股底下這個,像個傻馬,沒等提速就已經撞上樹幹兩三次了。
正煩躁間,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遠處道路邊似乎隱隱有火光閃爍。
嗯?
還真有人敢在這落腳?
杜長精神一振,娘的,不管今天外頭是誰,就算你小子倒黴了。
老子這一肚子氣,就奔著你身上使勁了,最好再是個娘們,咱這股勁也不白使不是?
他啐掉草莖,獰笑一聲,對著身後跟著的七八個歪歪扭扭的嘍囉一揮手:
“都別他媽晃悠了,前麵有肥羊!跟老子過去瞧瞧,找找樂子!”
一行人催動馬匹,咋咋呼呼地衝了過去。
這麼短一段路,其他人都沒事,唯獨杜長屁股底下那匹瘦馬又撞了兩三下,氣得他眼冒火、直咬牙。
臨近一看,篝火旁隻有寥寥數人,四男一女。
杜長目光掃過,直接忽略了那幾個看上去頗為精悍的護衛,最終牢牢釘在了那個倚坐在火堆旁的女子身上。
雖然麵帶疲色,風塵仆仆,
但那股子江南水鄉般的柔媚氣質,以及火光下姣好動人的側臉,瞬間就把山寨裏那些粗手大腳或是隻會哭哭啼啼的女人比成了土坷垃!
“嘿!老天爺開眼,讓老子巡山還能撞上這等好貨色!”
杜長心頭狂喜,
“搶回去獻給大帥,大帥一高興,還能少了老子的好處?說不定等他玩完,自己還能排上號不是!”
他貪婪地盯著玉夫人,根本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裏。
尤其是那個站在女子身旁、看起來像個富家公子哥的年輕男子,一臉白淨,等會把身上值錢的都搜出來,帶回山裏,指不定還能賣給那些喜歡溝子的變態。
“小娘子!這荒山野嶺的,跟幾個臭男人有啥意思?
要不跟爺回山寨?爺包你吃香喝辣!”
杜長怪笑著,策馬就朝著玉夫人衝去,伸手便想要強搶。
衛崢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這種貨色,實在提不起他動手的興趣。
他甚至還有閑暇注意到,身旁的玉夫人似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花容失色。
驚呼一聲後,下意識地就要往他懷裏鑽。
好家夥,人生如戲,狂飆演技啊。
就在杜長的大手即將碰到玉夫人衣袖的刹那,一道黑影如同小山般驟然橫亙在他馬前!
是一直沉默佇立在衛崢側後方的衛仲。
杜長隻覺眼前一花,還沒看清來人動作,一隻如同鐵鉗般的大手已經精準無誤地抓住了他探出的手腕。
一股無可抵禦的巨力傳來,杜長慘叫一聲,整個人如同小雞仔般被衛仲單臂從馬背上硬生生拽了下來!
“砰!”
隨著一聲悶響,他被重重摔在地上,整個人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衛仲一隻腳踩在杜長的背上,麵無表情,甚至另一隻胳膊還抱在胸前,仿佛剛才隻是隨手拍飛了一隻蒼蠅。
他扭頭看向衛崢,目光沉靜,等待指令。
河東衛家,不願主動惹事,尤其是眼下這個敏感的位置。
所以是殺是放,還得聽衛崢下令。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杜長帶來的那幾個嘍囉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頓時一個個被嚇得魂飛魄散。
想衝上來救人吧?
又畏懼衛仲那駭人的身手。
幾人一時之間躊躇不前,麵麵相覷,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被踩在地上的杜長劇痛之餘,更是驚駭萬分。
他這時才看明白,自己他娘的看走眼了!
那個他一直沒放在眼裏的小雛雞兒,居然才是這群人裏真正主事兒的那個!
而眼前這個一招就差點給自己母乳打出來的壯漢,不過是其麾下的一個打手而已!
老天爺不長眼啊!
為啥偏偏就是老子來巡山啊!
“好...好漢!好漢饒命!”
杜長忍痛開口,“誤會!天大的誤會!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兄弟!
還請兄弟高抬貴手!我們是黑山軍張燕大帥的麾下,都是江湖上混飯吃的,還請給個麵子!”
衛崢這時才慢悠悠地走上前,示意衛仲鬆開腳。
他俯視著狼狽爬起的杜長,淡淡開口:“既然是誤會,那便罷了。
帶著你的人,走吧。”
他並不想在此刻與黑山軍發生大規模衝突,平添麻煩。
杜長如蒙大赦,連連作揖。
但當他招呼手下準備灰溜溜離開時,看著衛平剛剛牽走的幾匹馬,又犯了難。
黑山軍中人員雖然不少,但是馬匹這東西還真是稀罕物。
平白損失幾匹,回去少不了要被張燕責罰。
他眼珠滴溜溜一轉,一個念頭冒了上來。
他轉過身,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對著衛崢拱手道:“多謝兄弟寬宏大量!
呃...敢問幾位兄弟,可是要前往真定縣?”
玉夫人躲在衛崢身後,聽到這話探出頭,疑惑開口:
“你又是如何得知?”
杜長一看有門,連忙解釋:
“幾位明鑒,這太行山周邊,那些小城小鎮的,早年間遭災的遭災,遭禍的遭禍,都沒幾戶像樣的人家了。
看幾位氣度不凡、非富即貴,想必不是去走窮親戚的。
這往東去的官道又繞遠,除了真定,小的實在想不出附近還有哪裏值得您幾位來回奔波了。
他頓了頓,仔細觀察著衛崢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提議:“若是幾位好漢信得過小的,不如...由小的帶路,領幾位橫穿太行山?
山裏有我們踩熟的小道,比起繞行官道,起碼能省下來十來天的路呢。
“不可!”
衛平立刻出聲反對,臉色嚴峻。
橫穿匪窩?
這無異於將己方所有人的性命都交到這群土匪手上。
然而,衛崢卻抬手止住了衛平的話。
他看了看杜長,又瞥了一眼身旁眼神微動的玉夫人,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橫穿太行山?聽起來倒是個省時省力的好主意。”
衛崢緩緩開口,在杜長麵露喜色之時,畫風卻是一轉,
“不過,讓我們將身家性命托付給素昧平生的土匪,實在太過兒戲了一點。
總得有些誠意和保障。
帶路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杜長心中一緊,連忙問道:“好漢請講,什麼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