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隻有點滴瓶裏,液體滴落的微弱聲響,以及我那因胃癌隱忍疼痛時急促的呼吸聲。
我以為我的話已經說盡。
可他們依然固執地守在醫院,像兩尊贖罪的石雕。
處理著繁瑣的繳費、聯絡專家,試圖用行動證明他們的悔過。
無力驅趕他們,我所有心思都掛在江淮身上。
但醫生的反饋並不樂觀,甚至暗示我做好最壞的準備。
江淮的腦電波活動也時而微弱,時而平靜得可怕,好幾次指標都滑向了危險的邊緣。
巨大的壓力和無望的等待,幾乎將我拖垮。
這不斷下墜的絕望,幾乎成了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天下午,我正用溫毛巾給江淮擦拭手臂,指尖無意間拂過他小臂上那道在火災中留下的扭曲的燒傷疤痕。
顧言和蘇程都在病房裏,氣氛沉默得窒息。
主治醫生突然敲門進來,而他的出現卻讓我的心猛地一縮,生怕聽到更壞的消息。
“江太太!”他聲音急迫。
我立刻站起身,心提到了嗓子眼。
醫生臉色卻震驚著不確定的神色:
“江先生剛才出現了明顯的肢體活動!腦電波監測也顯示,他的意識活動在短時間內異常活躍!也就是說......”
他頓了頓:
“他要醒了。”
一瞬間,巨大的狂喜頃刻衝垮了我。
四年來的委屈、掙紮、恐懼和希望,也在這一刻徹底決堤。
我啞聲哭了,哭到崩潰。
卻哭著哭著又笑了。
顧言站在一旁,看著我又哭又笑的樣子,臉色蒼白如紙。
他明白,江淮的蘇醒,將徹底斬斷他所有的、卑微的奢望。
也將無聲地宣判他們過去的罪證。
可下一秒。
醫生看了我一眼,頓了頓,斟酌著用詞:
“但是這種情況......很罕見,我們無法排除這是好事,還是......”
他沒有說下去,但回光返照四個字,瞬間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裏。
這一刻,腿一軟,我幾乎站不住。
蘇程下意識伸手想扶我,被我側身躲開。
捂住嘴,我眼淚洶湧而出,畢竟這突如其來的可能,比持續的絕望更讓人心碎。
醫生繼續道:
“我們建議立刻進行新一輪的全麵評估!結果出來前,請您務必保持冷靜,他如果真有意識,最需要的就是您的穩定。”
我用力點頭,哽咽得說不出話。
醫生離開了。
病房裏再次安靜下來,隻有我壓抑的、帶著恐慌的抽泣聲。
我轉過身,看向站在一旁,臉色複雜、悔恨、又帶著一絲不甘的顧言和蘇程。
擦了擦眼淚,我深吸一口氣,正要抬手去撫摸江淮的臉。
而就在那一瞬間。
我清晰地看見,江淮那一直沉寂的眼睫,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在我幾乎要停止呼吸的注視下。
他那雙緊閉了整整半年的眼睛,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室內仿佛有無聲的驚雷炸響!
“江......江淮?”
他幹燥的嘴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發出一個幾乎聽不見的氣音:
“......宛......”
可這一聲微弱的呼喚,於我而言,卻勝過世間一切喧囂。
也如同一記最響亮的耳光,抽在了另外兩個人臉上。
眼神滿是欣喜,我的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就撲向病床邊。
而江淮卻隻是朝我一笑:
“宛宛,你先帶著小念出去等我。”
他目光順著我,投向我身後麵如死灰的顧言和蘇程。
像是一眼就看透了一切,江淮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開口。
“我有話想跟這二位,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