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頭正當午,青溪縣的石板路被曬得發燙,腳步踏過濺起細碎的塵土。林凡停下腳步,身後跟著李鐵柱和五名護衛隊員,人人臉上都沾著些趕路的風霜。
“林凡哥,這青溪縣看著可比咱們村熱鬧多了!” 李鐵柱嗓門大,一進城門就忍不住咋呼,粗糲的手掌撓了撓後腦勺,眼神直往街邊的鋪子瞟,“您看那賣糖人的,還有掛著綾羅綢緞的布莊,嘖嘖......”
林凡笑著拍了拍林鐵柱的肩膀,聲音溫和:“先找地方吃飯,填飽肚子再說正事。前麵那家‘醉仙樓’看著不錯,走。”
幾人剛到醉仙樓門口,店小二就顛顛地跑出來,滿臉堆笑:“客官裏麵請!樓上有雅座,您幾位?”
“七位,要個寬敞些的座兒。” 林凡邁步往裏走,剛進門就聞見一股濃鬱的菜香,有紅燒肘子的油潤,也有清蒸魚的鮮氣。李鐵柱和護衛隊員們瞬間直了眼,腳步都慢了半拍。
樓上雅座靠窗,林凡剛坐下,李鐵柱就湊過來,壓低聲音卻藏不住興奮:“林凡哥,這酒樓看著就貴,咱們......”
“出門在外,別虧著自己。” 林凡拿起菜單遞給他們,“想吃什麼盡管點,算我的。”
這話一出,李鐵柱和護衛們可就沒了顧忌。“我要這個紅燒肘子!”“再來個糖醋魚!”“還有醬牛肉,切一大盤!” 幾人的聲音不算小,鄰桌幾個穿著長衫、手搖折扇的文人都看了過來,眼神裏帶著幾分笑意,倒也沒露出嫌棄。
菜很快上齊,滿滿一桌子葷素搭配,熱氣騰騰。李鐵柱抓起一個剛出鍋的肉包子,咬了一大口,油汁順著嘴角往下淌,他也顧不上擦,含糊不清地說:“好吃!”
旁邊的護衛張強也跟著點頭,手裏拿著筷子夾了塊肘子肉:“可不是嘛,這肉燉得軟爛,一嚼就化,以前過年都難的吃到葷腥,這真的是托了林凡的福呀。”
幾人狼吞虎咽,盤子裏的菜肉眼可見地減少。鄰桌的文人們卻吃得斯文,一邊淺酌小酒,一邊低聲交談,話題漸漸就繞到了詩上。
“你們聽說了嗎?前些日子給周縣令寫《贈周公之詠日》的那位先生,真是奇才啊!” 一個留著山羊胡的文人放下酒杯,語氣裏滿是推崇,“‘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一輪頃刻上天衢,逐退群星與殘月。’,這詩句,詩風粗獷如金戈鐵馬,境界開闊似鴻蒙初辟,堪稱千古絕句!”
另一個戴方巾的文人連連附和:“是啊是啊,我前日在縣衙見過那詩稿,字跡蒼勁有力,意境更是絕了。隻可惜,大家隻知作詩之人叫林凡,卻沒人見過他本人,要是能結交一番,實乃人生幸事!”
“哼,什麼千古絕句,我看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這融洽的氛圍。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斜對角坐著個穿青衫的男子,約莫二十七八歲,眉眼間帶著幾分傲氣,正是本地小有名氣的文人柳文軒。
柳文軒晃了晃手裏的酒杯,嘴角勾起一抹譏諷:“不過是湊了幾句應景的話,就被你們吹得天花亂墜。真要論才學,未必有什麼真本事。”
山羊胡文人皺起眉:“柳兄這話就不對了,那詩的意境與用詞,絕非偶然為之,你怎能如此貶低?”
“我貶低?” 柳文軒放下酒杯,站起身,朗聲道,“今日我便現場作一首以酒為題的七言絕句,讓諸位瞧瞧,什麼才是真才學!”
眾人都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柳文軒身上。柳文軒清了清嗓子,踱了兩步,隨後開口:“玉盞盛來琥珀光,淺斟低酌意偏長。相逢莫歎知音少,且把清愁入醉鄉。”
詩剛落音,就有幾個文人鼓掌:“好詩!‘玉盞盛來琥珀光’這句,把酒的色澤寫得活靈活現,不錯不錯!”“雖不及《贈周公之詠日》驚豔,但也算雅致,柳兄好才華!”
柳文軒聽得這些誇讚,臉上的傲氣更甚,他掃了一圈眾人,目光卻突然停在了林凡那一桌。隻見林凡幾人還在低頭吃飯,李鐵柱正拿著雞腿啃得歡,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剛才的作詩、誇讚都與他們無關。
柳文軒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心裏的火氣 “噌” 地就冒了上來。他覺得自己被羞辱了 —— 他作詩時,旁人都屏息傾聽,唯獨這幾個人,居然隻顧著吃,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柳文軒大步走到林凡桌前,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聲音帶著怒氣:“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如此無禮!我作詩之時,爾等竟隻顧著吃喝,是覺得我的詩入不了你們的耳嗎?”
李鐵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拍嚇了一跳,手裏的雞腿差點掉在桌上,他抬起頭,瞪著柳文軒:“你這人怎麼回事?我們吃飯礙著你了?”
林凡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抬眼看向柳文軒,語氣平靜:“這位兄台,我們隻是趕路累了,想好好吃頓飯,並無其他意思,也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沒有不尊重?” 柳文軒冷笑一聲,眼神裏滿是不屑,“我看你們就是鄉野村夫,不懂詩詞風雅,還敢在這裏裝模作樣!怕是連我剛才的詩都聽不懂吧?”
護衛隊員林虎忍不住了,剛要開口反駁,就被林凡用眼神製止了。林凡站起身,依舊保持著冷靜:“兄台,我們確實不懂什麼詩詞,也不想與人爭執,還請你不要打擾我們吃飯。”
“不想爭執?我看你是心虛!” 柳文軒不依不饒,往前湊了一步,聲音更大了,“你要是真有骨氣,就別躲躲閃閃!既然你覺得我的詩入不了耳,那你也作一首以酒為題的七言絕句,讓大家評評理!要是作不出來,就給我道歉,承認你是不懂裝懂的鄉巴佬!”
周圍的文人也都圍了過來,有人勸柳文軒:“柳兄,算了吧,人家隻是想吃飯......” 也有人好奇地看著林凡,想知道這個看起來沉穩的年輕人到底有沒有本事。
林凡皺了皺眉,他這次來青溪縣,主要目的是找縣令安排教頭,不想節外生枝。可看柳文軒這架勢,若是不答應,恐怕是走不了了。他沉吟片刻,想起前世讀過的那些詩句,心裏有了主意。
“既然兄台執意如此,那我便獻醜了。” 林凡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桌上的酒杯,緩緩開口:“此詩名為《域洲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詩句剛落,整個酒樓瞬間陷入了寂靜。所有人都愣住了,連柳文軒臉上的怒氣都僵住了。大家都在回味這四句詩 ——首句以 “葡萄美酒”“夜光杯” 渲染西域風情,次句 “琵琶馬上催” 將宴飲的歡騰與出征的緊迫形成張力。末二句以曠達之語寫悲壯之情,“醉臥沙場” 的豪邁背後,暗含對戰爭殘酷的深刻反思。既有灑脫,又有豪情,意境遠勝柳文軒的詩。
過了好一會兒,山羊胡文人才率先反應過來,激動地拍手:“好詩!真是好詩啊!這才是真正的千古絕句!比《贈周公之詠日》還要驚豔!”
“是啊是啊!‘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這一句太絕了,我要是能寫出這樣的詩,死而無憾啊!”
“這位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眾人的誇讚聲此起彼伏,柳文軒站在原地,臉漲得通紅,羞愧得無地自容。他剛才還大言不慚地貶低別人,如今被人家一首詩碾壓,哪裏還有臉待下去?他低著頭,匆匆說了句 “失陪”,就灰溜溜地跑出了酒樓。
一個年輕文人湊過來,眼神裏滿是崇拜,“先生,不知您可否告知姓名,日後也好登門拜訪?”
林凡心裏暗道不好,要是暴露了真名,肯定會引來更多麻煩,耽誤找教頭的事。他笑了笑,語氣委婉:“諸位抬愛了,我隻是一時興起,隨便作了首詩,當不得‘先生’二字。姓名隻是個代號,我此次來青溪縣是為了辦些私事。”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若是諸位不嫌棄,就叫我林木吧。”
眾人見他不願多說,也不好再追問,隻能連連感歎可惜。林凡趁機結了賬,帶著李鐵柱和護衛隊員們離開了醉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