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宛童愣住,周姨娘的笑聲在身後響起,她顧不得身後的人虎視眈眈,腦海中不斷回響著周姨娘方才的話,姐姐被送給了張貴,那個老閹狗如何齷齪,她好不容易擺脫了張貴的糾纏,爹怎麼會把阿姐送給他?
“爹,你沒死,娘和阿姐呢?”
“死了,爹也是死裏逃生。”
他語氣疏遠,仿佛在說兩個毫無關係的人。
“你為何要將阿姐送給張貴,他是太監。”
她哽咽著問他,得到的卻是不痛不癢的一句:“張公公看上墨語,是她的福分。”
“福分?”
趙宛童第一次覺得眼前的人如此陌生,親生女兒作為禮物送給太監,卻能輕飄飄地說是福分,以前阿姐摔倒,他都會輕聲細語安撫,如今卻不痛不癢,麵前這位當真是她父親嗎?
他有些不耐煩,“別再使性子了,爹來送你一程,你死了,周家、南家和趙家才能安然無恙,誰叫你不知輕重,得罪那位大人呢?”
又是那位位高權重的大人!
搭在門框上的手輕顫,此刻趙宛童覺得自己多麼可笑,三年來為了給趙家洗刷冤屈,她遊走在權貴之間,幾次險些喪命,費盡千辛萬苦,答應和戶部尚書之子成親也隻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將手中證據呈交給天子,卻沒想到滅門是假,自己這三年來的努力是個天大的笑話!
父親尚在,卻要逼著自己死!
“爹也認為我該死嗎?你可知道安州那段時日,我是如何過的?我睡過牛棚馬廄,躺過棺材,我以為活著便能為你們平反,而今你卻要讓我死!”
趙正毫不動容,急切地走上台階,在她兩步之外站住,嗬斥道:“我讓你進京是讓你牽製你外祖父,你今天的死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三年的苦心經營,她舍棄了所有的天真,算盡人心險惡,變成如今這副令人唾棄作嘔的人,竟隻換來一句”咎由自取“!
趙宛童苦笑,旋即一把匕首便紮在左肩,這把匕首的主人是她的父親,她的好父親,假死現身,隻為了取她的性命,當真是可笑至極啊!
匕首拔下,鮮血從指縫滲透出來,“你們都想要我的命,我的命從來隻由我自己!”
她腳下一蹬,手上用力往趙正而去,趙正看出了她的意圖,往一側躲閃,趙宛童卻出其不意換了另一隻手,藏在袖中的匕首紮在他胸前,落地重心不穩,險些摔倒在地。
耳邊傳來破風聲,躲閃不及,一支箭沒入胸口。
意料之中,趙宛童轉身看向箭來之處,正是她的未婚夫沈家公子,這京中幾乎所有人都想要她的命,三年來她究竟得罪了多少權貴,記不清了。
“沈彴約,算你狠。”
趙宛童大笑著掃視著在場所有人,每笑一下,身上的傷口便湧出鮮血,從她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就知道,這些人有備而來,今日無論如何逃不出去了。
就算逃出去,偌大的京城已無容身之所,究竟是那一步錯了?一步錯,步步錯。
“死局,不解了!”
她拔出胸前的箭,倒刺鉤出血肉,鮮血瞬間噴湧而出,她已是脫力癱倒在地,胸口劇痛讓她青筋暴起,額頭盡是細汗。
“楸奴!”
一個男人跑過來,蹲在她身側,她詫異生死之際還會有人會關心她。
是南侍郎,手足無措地拉著她的手,可惜什麼也做不了,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身軀猛然一頓,整個人栽倒在她身旁。
趙宛童錯愕地盯著沒入南侍郎胸前的匕首,趙正竟然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而匕首的主人故作驚訝,賊喊捉賊:“宛童,這便是你不對了,你要尋死,為何要殺了南侍郎?”
趙宛童震驚,不過轉而苦笑,也對,她都快死了,這盆臟水潑在她身上最好不過。
南侍郎仰天躺著,鮮血從嘴角流出,他仍舊一手拍著趙宛童的手,安慰道:“楸奴不怕,爹陪你一起。”
“爹......”
趙宛童眼眶一瞬猩紅,溫熱的眼淚劃過鼻尖,這三年來南侍郎真將自己當做南梔,有什麼寶貝都想著她,盡力彌補對南梔十五年的虧欠,她也真將南侍郎當做自己的爹。
今日連累他了......
趙宛童仰麵躺著,恍惚之間,她仿佛見到自己站在房門前,雙目猩紅,渾身是血,將這些人手刃於刀下,可惜終究是虛妄。
鮮血流失,身子逐漸冰涼,趙宛童無力地看著這些人,黃泉之下,她不會放過這些人,趙正、周姨娘、沈彴約......
哪怕是淪為惡鬼之流,她也會讓這些人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