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子裏,陳慧嫻的心亂成了一團麻。
賣身,然後死掉。
這是她昨天晚上,瞪著眼睛想了一宿,才下定的決心。
可李牧那幾句霸道又蠻不講理的話,卻像一塊巨石,硬生生砸進了她死水一般的心湖裏,濺起了她自己都不敢想的漣漪。
萬一......萬一真有辦法呢?
可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現實狠狠掐滅。
鍋裏空得都能跑耗子,爹的腿還斷著,餓肚子的滋味燒得人心慌。
除了賣了自己,還能有什麼辦法?
她正胡思亂想著,院子裏突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
陳慧嫻心裏一緊,趕緊推門出去。
隻見李牧不知從哪翻出了公爹打獵用的家夥什,正在往家門外走去。
那把老舊的獵弓,還有腰間插著的柴刀和剝皮刀,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泛著一股子冷硬的光。
“叔叔,你......你這是要去哪?”
陳慧嫻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嫂嫂,我去山上轉轉,看能不能弄點吃的回來。”
“你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李牧把弓背好,拍了拍腰間的刀柄,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山上?”
“不行!太危險了!你又沒跟爹學過打獵,一個人進去,萬一碰上狼怎麼辦?”
陳慧嫻的臉瞬間就白了,她幾步衝上前,想去拉李牧的胳膊,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嫂嫂,安心在家等我。”李牧的笑容不變,但話裏的分量卻重了許多,“以後,我保證,咱們家天天都能吃上肉!”
說完,他臉上的笑意斂去,表情嚴肅了起來。
“還有,嫂嫂,我回來之前,你哪兒也不許去,更不許再動賣自己的念頭!”
“你要是敢不等我回來就偷偷把自己賣了,我李牧就算把那主家翻個底朝天,也得把你搶回來!”
“到時候咱們就一起死!黃泉路上也有個伴!”
這話說得又狠又絕,不留半點餘地。
陳慧嫻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突然變得無比陌生的叔叔,看著他那張年輕卻寫滿不容置疑的臉,隻覺得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原來那個隻會惹禍、讓人操碎了心的小叔子,好像一夜之間,真的長大了。
她胡亂地點著頭,聲音帶著哭腔,哽咽著擠出一個字:“......好。”
李牧這才滿意,轉身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
陳慧嫻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屋裏。
“外麵吵吵啥呢?那逆子又幹啥了?”床上傳來李大有煩躁的喝問。
“爹......叔叔他......他帶著您的弓和刀,進山了。”
“什麼?!”
李大有聞言,猛地從床上撐起半個身子,斷腿處傳來的劇痛讓他瞬間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冷汗涔涔。
“糟了!胡鬧!簡直是胡鬧!”
他一拳砸在床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吼聲裏滿是驚怒和恐懼。
“那山裏是啥地方?我這個打了十幾年獵的老家夥進去都得把心提到嗓子眼!”
“他一個連弓都拉不開的生瓜蛋子,一個人跑進去,那不是去送死嗎!”
陳慧嫻被他吼得臉色慘白,聲音發抖地安慰:“應......應該沒事的,爹,叔叔他看著很有把握......”
“屁的把握!”李大有氣得破口大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他有個屁的把握!”
他喘著粗氣,臉上浮現出一抹痛苦和絕望。
“慧嫻啊,你還信他?那畜生壓根就不是進山打獵!”
“他是看我這腿斷了,這套家夥什也用不上了,他......他是要把我吃飯的家夥拿去當了換酒喝啊!”
“你想想,他從小到大碰過弓嗎?他知道怎麼下套嗎?他拿著那些東西能幹嘛?除了賣錢,還能幹嘛!”
李大有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陳慧嫻的身上。
是啊......
按照小叔子以前的混賬德行,公爹的猜測,才是最符合他為人的。
剛剛升起的那一絲絲不切實際的幻想,瞬間被擊得粉碎。
悲傷和絕望如同潮水,再一次將她淹沒。
可腦海裏,卻又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李牧離開時那堅毅決絕的神情,和那句“以後,咱們天天都能吃肉”的承諾。
萬一呢?
她心裏有個微弱的聲音在說。
萬一......他這次說的是真的呢?
......
此時的李牧,已經一腳踏進了深山。
山裏的空氣帶著一股草木腐爛的潮濕氣,明明是燥熱的天,林子裏卻透著股陰冷。
他順著村民們踩出來的小路,一路向裏。
沒多久,就到了小路的盡頭,一片被砍伐得稀稀拉拉的林子,也就是村裏人說的老林地。
“剁!剁!剁!”
林子深處傳來一陣規律的砍柴聲。
李牧耳朵一動,猜到那應該就是李癩子。
他沒進去打招呼,而是按照係統給出的方位,拐了個彎,一頭紮進了沒有路的野林子裏。
接下來的路,就難走多了。
荊棘叢生,藤蔓交錯,他隻能抽出腰間的柴刀,一刀一刀地往前開路,速度立刻慢了下來。
周圍安靜得可怕,隻有他自己的喘息聲和柴刀劈砍的聲音,偶爾林中傳來一聲不知名鳥類的怪叫,都讓人心裏發毛。
他不敢有絲毫大意,一邊開路,一邊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手始終沒有離開刀柄。
好在係統提示的地點不算太深。
李牧艱難地跋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汗水已經浸透了後背的粗布衣衫,就在他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順著風飄了過來。
他精神一振,加快了腳步。
撥開最後一片灌木叢,一具躺在地上的身影出現在他麵前。
是一隻麅子幼崽,個頭不小,瞧著得有四五十斤重,皮毛光滑,隻是腹部和脖頸處血肉模糊,顯然是剛死不久,身體甚至還帶著一絲溫熱。
找到了!
李牧心頭狂喜,趕緊上前,抽出剝皮刀,先給麅子放血。
他檢查了一下傷口,脖子上有清晰的狼牙印,腹部則是爪痕,傷口周圍血肉模糊。
他毫不猶豫,手起刀落,將傷口附近的一大片肉,全都剔了下來,足足有四五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