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年頭可沒有抗生素,野獸的爪牙裏帶了多少病菌誰也說不準,萬一吃出個好歹,那就是要命的事。
看著這幾斤肉,他本想直接扔掉,但轉念一想,又用幾片大葉子包好,塞進了隨身的布袋裏。
等血放得差不多了,李牧咬緊牙關,一把將這幾十斤重的麅子扛上肩膀,轉身就往回走。
回去的路,比來時要艱難百倍。
李牧這具身體本就長期營養不良,又餓了兩天,扛著這麼個大家夥,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雙腿打顫。
好不容易挪回到老林地邊緣,他實在扛不住了,把麅子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就在他琢磨著是先回去喊人,還是歇會兒再走的時候,一個聲音從林子裏傳了出來。
“呦,這不是牧哥嗎?你咋跑這兒來了?”
李癩子背簍上扛著一捆柴火,從樹林裏鑽了出來,當他看見地上的那隻麅子時,眼睛瞬間就直了。
“我滴個乖乖!牧哥,行啊你!這......這是你打的?太厲害了吧!”
李牧喘著氣,擺了擺手,做出一副“小場麵,不值一提”的樣子。
李癩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立馬湊了上來,滿臉諂笑。
“牧哥,咱哥倆誰跟誰啊!你看這麅子這麼大,你一家也吃不完,要不......分兄弟一半?”
李牧心裏冷笑一聲,麵上卻露出一絲為難。
“強子,不是哥不給你,這玩意兒我是準備拿去鎮上賣了,給我爹治腿的。”
“救命錢,動不得。”
李癩子臉上的笑容一僵,嘟囔了一句:“真小氣。”
“你要是真饞這口,也行。”李牧話鋒一轉,“你花錢買,我便宜賣你。這樣你吃到了肉,我爹的腿也有錢治了,一舉兩得,多好?”
“哎別別別!”李癩子聞言,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情況,鍋都快揭不開了,哪有錢買肉啊!”
李牧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這樣吧,”李牧計上心頭,“你看我也扛不動了。”
“你幫我把這麅子扛回村裏,我不能讓你白出力,送你幾斤肉當辛苦費,怎麼樣?”
說著,他裝作一副肉疼得不行的樣子,從布袋裏掏出那包被葉子裹著的肉。
“這是我剛才偷偷藏起來,準備自個兒打牙祭的,便宜你小子了!”
李癩子一看那包肉,分量不輕,少說也有個四五斤,眼睛頓時亮了。
白得幾斤肉,這買賣劃算!
“行!成交!牧哥你瞧好吧!”
他喜滋滋地接過那包肉,心裏還在嘲笑李牧是個缺心眼的傻子,這麼金貴的東西說送就送。
別看隻是幾斤肉,在放在縣城,都能買流民災民的命了!
他哪裏知道,這肉本就是李牧準備扔掉的垃圾,現在不僅沒浪費,還換來個免費的苦力。
李癩子把麅子扛上肩,兩人一路回了村。
快到李牧家門口了,李癩子卻把麅子往地上一放,不走了。
“牧哥,我得趕緊回去了,我娘還等我砍柴燒火呢。”
這小子,典型的偷奸耍滑。
李牧也不生氣,把那包麅子肉遞給他,然後蹲下身,假裝無意地看向李癩子背後的背簍。
“咦?強子,你這背簍裏裝的啥啊?黑不溜秋的,全是土。”
“哦,砍柴的時候挖了個野土豆,就是長得忒小了點,還不夠塞牙縫的。”李癩子掂了掂手裏的肉,注意力都在肉上,隨口應付道。
“土豆?”李牧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正好我家裏沒啥吃的,要不......送我得了?”
李癩子剛占了天大的便宜,得了好幾斤肉,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哪裏會在意一個不起眼的小土豆。
他大手一揮,十分闊氣,“拿去拿去!哥還能差你這幾個土豆?”
黃精,到手!
送走李癩子,李牧深吸一口氣,把背簍往肩上一甩,然後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地上的麅子重新扛了起來,一步一晃地走向自家院門。
“吱呀!”
陳慧嫻聽到動靜,滿心絕望地拉開門,準備迎接那個賣了東西、喝得醉醺醺回來的混賬叔叔。
可當她看清門口的情形時,整個人都傻了。
李牧回來了。
他身上扛著一隻......巨大的獵物!
陳慧嫻的嘴巴慢慢張大,眼睛也越睜越大,腦子裏一片空白。
“逆子!你這個逆子還敢回來!”
屋裏傳來李大有中氣十足的咆哮。
李牧沒理他,踉蹌著走進院子,“嘭”的一聲,將肩上的麅子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屋裏的叫罵聲戛然而止。
李大有拄著一根木棍,單腿跳著挪到門口,當他看到地上那頭肥碩的麅子時,也和陳慧嫻一樣,徹底傻眼了。
李牧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和灰,對著目瞪口呆的兩人,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
他大手一揮,豪氣幹雲。
“今晚,吃肉!”
......
傍晚時分,死氣沉沉的李家小院,破天荒地熱鬧了起來。
就連一直臥床的李大有,都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跑了出來親自指揮。
沒辦法,這處理獵物的活計,李牧和陳慧嫻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隻能請他這個老獵戶出馬。
剝皮、開膛、分割......李大有嘴裏罵罵咧咧,手上的活卻利索得很,李牧就在一旁打下手,邊學邊問,把老爹的那些經驗技巧一點點記在心裏。
很快,一頭完整的麅子就被分割得明明白白,裝滿了兩個大木盆。
陳慧嫻在灶台邊燒著火,看著那堆積如山的肉,嘴角不自覺地就翹了起來,眼睛裏也重新有了光彩。
“嫂嫂就該多笑笑,你笑起來真好看。”李牧的聲音冷不丁在旁邊響起。
陳慧嫻臉上一熱,那剛揚起的笑意頓時就僵住了,她有些慌亂地低下頭,往灶裏添了根柴,紅著臉啐了一口,“叔叔,別瞎說!這種話以後不許跟別的女子亂講,會被當成登徒子!”
晚上。
昏黃的油燈下,桌上一片狼藉,啃得幹幹淨淨的骨頭堆成了小山。
陳慧嫻默默地收拾著碗筷,手指因為吃得太快太多,還有些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