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牧沒讓他們震驚太久,他拉過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老大夫。
“爹,這位是回春堂的王大夫,我特意請來給您看腿的。”
李大有這才注意到這個仙風道骨的老頭,他趕緊掙紮著要行禮,被老大夫一把按住。
“老哥,使不得,使不得!令郎有孝心,老朽隻是略盡綿力。”
接下來,就是正骨。
老大夫讓李牧把李大有按在床板上,他檢查了一下腿骨的狀況,眉頭緊鎖。
“斷骨已經有些時日了,錯位得厲害,再晚幾天,這條腿就徹底廢了。”
他從藥箱裏拿出工具。
“忍著點,會很疼!”
“來吧!”
李大有咬緊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
“哢嚓!”
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刺耳。
李大有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瞬間就濕透了枕頭。
陳慧嫻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捂著嘴不敢出聲,眼淚卻不爭氣地往下掉。
正骨,上夾板,敷上黑乎乎的藥膏,再用幹淨的麻布一層層包紮好。
一套流程下來,天已經徹底黑透了。
老大夫累得滿頭大汗,他長出了一口氣。
“骨頭接上了,接下來就是靜養。”
“這幾副藥,每天一副,文火慢煎。”
“半個月內,絕對不能下地!”
李大有看著自己被打上夾板的腿,雖然依舊疼痛難忍,但心裏那塊大石頭,卻徹底落了地。
他知道,自己的腿,有救了!
“大夫,大恩不言謝!”
李大有掙紮著要坐起來。
“天色晚了,外麵亂,您今晚就在家裏歇下吧。”
老大夫擺了擺手,開始收拾藥箱。
“不了,醫館裏還一堆病人等著呢。”
“這世道,能多救一個是一個。”
他歎了口氣,臉上滿是疲憊和無奈。
李牧看著這位心懷仁心的老大夫,心裏一動。
他轉身進屋,片刻後,拿出用油紙包著的一塊蜂蠟,大概有一斤重,遞了過去。
“大夫,您宅心仁厚,小子佩服。”
“這點蜂蠟,是我在山裏弄到的,不是什麼值錢東西,您拿去,不管是入藥還是封存藥丸,總能用得上。”
“哎!這怎麼使得!”
老大夫連連推辭。
“大夫,您就收下吧,這是我兒的一點心意!”
李大有也在一旁勸道。
推辭再三,老大夫最終還是收下了。
他看著李牧,鄭重地拱了拱手,“小兄弟高義,老朽記下了。”
“日後若有差遣,隻要不違背道義,清河縣回春堂,隨時恭候。”
送走大夫,小院裏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陳慧嫻已經用新買的精米,煮了一大鍋香噴噴的米飯,又把李牧帶回來的那塊麅子肉切了,燉得爛爛的。
飯桌上,雪白的米飯,油汪汪的肉塊,香氣撲鼻。
李大有看著眼前的飯菜,又看了看自己被打上夾板的腿,再看看身邊精神頭十足的兒子,眼眶一熱,端起了酒碗。
“牧兒,這碗酒,爹敬你!”
“以前,是爹沒用,讓你跟著受苦了......”
“從今天起,這個家,就交給你了!”
他一仰頭,將碗裏的濁酒一飲而盡,兩行老淚,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他徹底認可了這個脫胎換骨的兒子。
這,才是他李家的麒麟兒!是能撐起門戶的頂梁柱!
吃飽喝足,夜也深了。
李牧躺在自己那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聽著院子裏傳來的蟲鳴,心裏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錢,還是不夠。
爹接下來的藥費,郭木匠的安家費,還有後續雇傭李家村人的報酬,哪一樣都離不開錢糧。
剩下的蜂蜜和蜂蠟,必須盡快出手。
而且,今天在村裏鬧出這麼大動靜,明天肯定會有人上門。
是拉攏,還是敲打,得提前想好對策。
正當他思緒翻飛的時候,房門被輕輕推開了。
陳慧嫻端著一盆熱水,低著頭走了進來。
昏暗的油燈下,她的臉頰泛著一抹紅暈,不敢看李牧。
“叔叔......你今天......累了一天,我......我給你洗洗腳吧。”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
李牧愣住了。
洗腳?
嫂嫂給自己洗腳?
“嫂嫂,這使不得!我自己來就行!”
李牧猛地坐起身,就要去接木盆。
“你別動!”
陳慧嫻卻固執地搖了搖頭,把木盆放在床邊,蹲下身,伸出素白的小手,就要去脫李牧的鞋。
“叔叔,你為這個家跑前跑後,我......我一個婦道人家,也做不了什麼。”
“我......就隻會這些了。”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哽咽和濃濃的感激。
李牧看著她那副堅持的樣子,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任由那雙柔軟的小手脫掉了自己的鞋襪,將一雙疲憊的腳,放進了溫熱的水裏。
水溫正好,從腳底傳來,瞬間驅散了所有的疲憊。
陳慧嫻跪坐在地上,纖細的手指輕輕揉捏著他的腳掌,動作輕柔而認真。
屋子裏靜得可怕,隻能聽到盆裏輕微的水聲,和兩人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一股淡淡的、好聞的皂角香,從她身上傳來,鑽進李牧的鼻腔。
李牧隻覺得渾身都有些僵硬,口幹舌燥。
他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啊!
好不容易等陳慧嫻洗完,李牧感覺自己像是經曆了一場酷刑。
“好了......叔叔......”
陳慧嫻低著頭,耳尖通紅。
她慌亂地站起身。
或許是蹲得太久,腿麻了。
或許是太過緊張,腳下拌蒜。
“哎呀!”
她驚呼一聲,身子一歪,整個人直直地朝著李牧懷裏倒了過來!
李牧下意識地伸手去抱!
溫香軟玉,撞了個滿懷。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李牧甚至能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軟和急促的心跳。
陳慧嫻整個人都懵了,她趴在李牧的胸口,抬起頭,那雙水汪汪的眸子裏,寫滿了驚慌失措。
四目相對。
空氣,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我......我不是故意的......”
陳慧嫻的臉頰紅得能滴出血來,嘴唇哆嗦著,她猛地推開李牧,慌忙中連木盆都顧不上了,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房間。
砰!
房門被重重關上。
李牧呆呆地坐在床上,伸出去的手還停在半空中。
他低頭看了看地上的木盆,無奈之下,隻能自己動手把水盆裏的水倒掉。
等忙活完,躺在床上,李牧的鼻尖仿佛還殘留著嫂嫂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
李牧心裏苦笑。
他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大小夥子,這大晚上來這麼一出,接下來可怎麼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