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最好。”楚元祁站起身,“香既已送到,話也已帶到,本王就不多叨擾了。”他走到門口,又似想起什麼,回頭道,“對了,歸元寺那日衝撞小姐的醉漢京兆尹審了,隻說是喝多了,並無指使。小姐以為呢?”
黎錦若看著他深邃的眼眸,緩緩道:“或許......真的是意外吧。”
楚元祁笑了笑,不置可否,轉身離去。
送走楚元祁,黎錦若回到自己院裏,心緒難平。
他看似在幫她,卻讓她感到更深的不安。他仿佛在引導著她,走向某個未知的方向。
似乎這一切的謎團就是隨著楚元祁出現的,她忽然有點不敢確認他是否真的對自己無所謀求了。
“小姐,靖安王他......”白笙擔憂地看著她。
黎錦若搖搖頭:“他送來些安神香,還提醒我注意雲錦閣和惜兒。”她頓了頓,“白笙,監視不能停,但要更加小心。另外,想辦法查查,靖安王近日除了來我們府上,還和哪些人來往密切。”
“是,小姐。”
連氏被休,黎意柳似乎安分了許多,每日除了給祖母請安,便把自己關在房裏,很少出門。
但黎錦若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惜兒依舊每隔幾日便會出府一趟,目的地仍是雲錦閣。
這日,黎錦若正在翻閱一本醫書,試圖從中找到一些關於自己怪疾的線索。
忽然有個地方寫著迷夢:服之昏睡,久而久之一睡不醒,可傳給胎兒。但身體必然虧損,再孕極可能一屍兩命。
黎錦若愣在原地,難道這就是母親難產的原因。可是上麵記載著這毒早已失傳,怎麼可能出現在國公府呢,又恰好徐太醫會治,徐折究竟和這背後之人是什麼關係?
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鬧。緊接著,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二小姐,不好了!三姑娘......三姑娘她懸梁自盡了!”
黎錦若手中的書“啪”地掉在地上。
丫鬟仆婦亂糟糟地圍了一圈,直到黎太夫人被簇擁著進來,人潮才惶恐地退去,隻留下心腹和剛請來的吳大夫。
室內驟然安靜,隻剩下黎意柳壓抑的啜泣。
黎太夫人被黎錦若扶著在主位坐下,掃過床上不成器的孫女,又定在吳大夫臉上,沉聲道:“這裏沒有外人了。”
此時大夫正在診脈,眉頭緊鎖,似乎有些什麼。
黎太夫人也察覺出不對,把下人都屏退,隻留下他們幾個。
“吳大夫,有什麼問題你直說。”
吳大夫搖搖頭,歎氣道:“黎太夫人,黎四小姐的脈象,像是有孕了。”
“什麼?!”
黎錦若心頭劇震,險些失聲。
她看向床上那團蜷縮的身影,黎意柳尚未定親,平日裏雖有些驕縱,卻也從未聽聞與外男有何逾矩之處。
除非,那男子的身份特殊,讓她乃至整個黎家都不得不三緘其口。
黎太夫人身子猛地一晃,眼前發黑。黎錦若連忙上前一步扶住祖母的臂彎,低聲喚道:“祖母!”
黎太夫人重重喘息幾,一聽這話,險些昏迷。好不容易在黎錦若幫助下穩住身形,又聽到一個更驚人的消息。
“看月份,應該快臨產了。隻是包裹嚴實,所以看不出來。”
“臨產......”
黎太夫人喃喃重複,整個人癱軟在椅子裏。
黎錦若一邊為祖母順氣,一邊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這意味著黎意柳瞞著所有人,將這驚天的秘密隱藏了將近十個月!
若非今日她知曉藏不住了,故意設計,引得大夫前來,恐怕真要等到瓜熟蒂落,紙包不住火的那一天,黎家才會知曉,屆時才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造孽......真是造孽啊!”
黎太夫人緩過勁來,目光銳利如刀,看向床上的黎意柳:“說!那個男人是誰?!”
黎意柳被祖母從未有過的厲色嚇得噤聲,瑟縮了一下,嘴唇哆嗦著,卻不敢答話。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隱瞞!是要等著事情敗露嗎!”
黎太夫人抓起手邊的茶盞,狠狠摜在地上,瓷片四濺,清脆的碎裂聲讓所有人都是一顫。
黎意柳終於崩潰,哽咽著吐出幾個字:“是......是三皇子殿下......”
“楚明野?”黎錦若失聲。
那個沉迷花樓酒肆,府中姬妾成群,至今未立正妃,連側妃之位都空懸,隻由著幾個侍妾通房爭風吃醋的三皇子楚明野。
皇帝現如今有四個皇子一個公主,三皇子和公主正是皇後所出,而另外兩個皇子則是渝貴人所出,現如今都在皇後膝下扶養。
大皇子楚明謹,人如其名謹慎無比,恭良謹順,做事規規矩矩。
二皇子楚明鄞,在西北地區守衛邊境,至今未曾歸來。
三皇子則是民聲最差的那個,府中姬妾無數。
黎太夫人眼前又是一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若是尋常官宦子弟,哪怕是個寒門學子,憑著黎家的權勢,或逼娶或暗中處置,總有轉圜餘地。
可偏偏是皇子,此事一旦處理不當,便是欺君罔上、玷汙皇族清譽的重罪。
黎意柳糊塗,那三皇子更是混賬。竟讓皇家血脈流落在外,隱匿至今!
良久,黎太夫人像是蒼老了十歲,她疲憊地閉上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決然的冷硬:“備車,遞牌子,老身要即刻進宮,麵聖請罪。”
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唯有主動坦白,拚上黎家滿門的忠名和老臉,去求陛下開恩,給黎意柳、給她肚子裏那塊即將降生的皇家血肉,一個名分。
黎意柳用希冀的眼神看著黎太夫人離開,可無人之後,眼裏滿是算計與成功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