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皇宮，禦書房。

香爐裏龍涎香靜謐地燃燒，氣氛卻異常安靜。

黎太夫人跪在冰涼的金磚地上，將黎意柳之事隱去細節，隻道是近日才發現身孕，查明乃三皇子血脈。說完後便以頭觸地，長跪不起，口稱治家不嚴，請陛下降罪。

皇帝楚琰端坐龍椅之上，麵色沉靜，看不出喜怒。

他指尖輕輕敲打著案桌，發出規律的叩擊聲，每一下都敲在黎太夫人和一旁垂手侍立的黎錦若心上。

“老三......”皇帝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確是荒唐。”

他隻評價了這麼一句，並未有更多斥責。

空氣凝滯。

許久，皇帝才道：“既然有了皇家血脈，總不能流落在外。黎四小姐，便賜予三皇子為側妃吧。著欽天監擇選吉日，一個月內完婚。太夫人年事已高，教管不嚴之過，朕便不計較了，回府好生準備婚事吧。”

這個結果在黎太夫人預料之中。

以黎意柳的出身，若非身懷皇嗣，連側妃之位都攀不上。更何況黎家女兒現都已和皇家扯上關係，黎家以後怕是難走了。

她重重磕頭：“老身，謝陛下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回府時，黎太夫人滿臉疲色。

黎錦若握著黎太夫人的手：“祖母，會過去的。”

黎太夫人搖搖頭：“黎丫頭，祖母怕啊。現如今你姐姐進宮為妃，你又被賜婚靖安王。意柳又出了這檔子事，黎家已經權勢滔天了，越是風光，越是淒慘。黎家男兒要入仕怕是難了，哪怕成功也不會對黎家有助力。黎家舉步維艱呐！”

黎錦若不語，隻能安慰黎太夫人。現在的局麵已經越攪越亂，恐怕不久之後就有大事發生。

消息傳回黎府，黎意柳初時聽聞陛下賜婚，喜上眉梢，可當聽到自己僅為側妃時，開始發瘋起來。

明明她謀算了那麼多，還堵上了自己的名聲，可最終還不如黎錦若。

“側妃？為什麼是側妃？！”

她在房裏摔砸東西，狀若瘋癲：“我要做正妃！祖母，你去求皇上，我要當正妃！”

下人不敢做主，隻能去請黎太夫人過來。黎錦若怕祖母出意外，也跟著過來了。

黎太夫人看著這個冥頑不靈、認不清現實的孫女，氣得渾身發抖：“閉嘴！能保住性命，得個側妃之位已是陛下天大的恩典！三皇子可是皇後嫡子，如今沒有正妃，那是陛下尚未選定。再敢胡言亂語，我現在就一條白綾勒死你，也好過你日後連累滿門！”

盛怒之下，黎太夫人直接下令將黎意柳鎖在院子裏，嚴直至出嫁，不得踏出房門半步。

黎府因這樁突如其來的婚事忙亂不堪，壓抑的氣氛尚未散去，宮裏的第二道旨意又到了。

貴妃黎容枝，黎錦若的長姐，近日憂思過甚，染了風寒，病中思念家人，特請旨召其妹黎錦若入宮陪伴照料，皇帝準了。

黎太夫人接到旨意，握著黎錦若的手，渾濁的眼裏滿是複雜情緒。

她屏退左右，低聲道：“錦若，你姐姐這病......來得蹊蹺。她性子堅韌，從前在府裏時，再大的病痛也不曾需要親人入宮陪伴。宮裏不比家中，一步行差踏錯便是萬丈深淵。你此去，定要萬事小心，照顧好你姐姐，保護好自己。”

說著，她將原來那位嬤嬤喊到黎錦若麵前，“這位陶嬤嬤，和你一起進宮。早年曾在宮中侍奉過太妃，對宮規舊例十分熟悉，你帶她一同入宮，凡事多聽聽她的提點。”

黎錦若心領神會。

長姐的病或許是真，但借此機會讓她入宮，隻怕是因為母親的事情。

她看著祖母憂慮的雙眼，鄭重地點了點頭：“祖母放心，錦若明白。”

還好有兩日的準備時間，黎錦若提筆將近日的事情大致寫了些，另外告知父親自己探查到母親的死不是意外。

她將筆放下，看著外麵的皚皚白雪，這些年她一直與父親心有芥蒂。不管父親如何好言好語，帶了多少禮物，她一直都認為母親是因為父親才出的事。

現在想來，少不了連氏在自己麵前的挑撥，加上自己時常昏睡，漸漸竟然沒看清這些。

在事情準備完畢之後，黎錦若第一次踏進那扇宮門。

那扇巨大的朱紅的宮門在背後轟然關上，周圍是高高的宮牆。

太監宮女在前麵引路。白笙與白竹都被她留點在國公府裏，負責盯著黎意柳，以防出現什麼意外。

皇宮，攬月殿。

貴妃黎容枝確實病著，臉色蒼白，靠在引枕上，見到黎錦若，臉上才露出一絲真切的笑意，拉著她的手說了好些話。

但黎錦若敏銳地察覺到，長姐眉宇間凝結著一縷揮之不去的鬱色，偶爾望向殿外時，眼神會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

黎容枝屏退眾人，眉間滿是疲憊：“母親難產真是連氏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