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酥酥從外間竄到阮允棠的榻邊,一張小臉因為憋著笑而漲得通紅,激動得直搓手。
“姑娘!您是沒瞧見錦瑟院那場好戲!”酥酥兩眼放光,獻寶似的湊近,“奴婢壯著膽子湊近了點,隔著窗戶縫聽得真真兒的!世子爺發了好大的火!”
“世子爺指著世子妃的鼻子罵,說她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酥酥叉著腰指著一旁的架子,見阮允棠抬眼看她,清了清嗓子:“本世子還以為你有多大的本事,原來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這才幾天?鋪子就虧空得連夥計的工錢都發不出了!傳出去你讓整個京城的人怎麼看我賀啟洲,怎麼看我們定德侯府!”
阮允棠靠在榻上,臉上沒什麼血色,安靜地聽著,“然後呢?”
“然後世子妃就哭了呀!”酥酥撇了撇嘴,語氣裏滿是鄙夷,“哭得梨花帶雨,說什麼夫君怎能如此傷我,還一個勁兒地賴您,說是您故意設局坑她,給她的都是爛攤子,她也是被騙了的。”
“姑娘您猜世子爺怎麼說?”酥酥興奮地直拍大腿,“世子爺氣得直接笑了,指著她罵。”
“被騙?虧你說得出口!好好的鋪子到你手裏就成了無底洞!母親剛才還派人來問我,是不是你拿去補貼娘家了,要拖著整個侯府給你填坑!”
“世子妃一聽連侯夫人都怪罪她,當時就傻了,哭得更厲害了,抓著世子爺的袖子不放,反反複複就是那幾句夫君你怎能不信我!都是阮允棠不安好心......”
酥酥學著宋清雪那抽抽噎噎的調子,拿出手帕擦不存在的眼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結果世子爺一腳踹翻了旁邊的凳子,嚇得奴婢心都要跳出來了!世子爺還讓世子妃滾出去,好好想想怎麼把那幾十張嘴的工錢給填上,不然就別想再管家!”
酥酥講完,暢快地呼出一口氣:“姑娘,這下好了,他們自個兒狗咬狗了!”
阮允棠聽完這一切,蒼白的臉上依舊不見什麼喜色,隻淡淡地吐出幾個字:“他會替宋清雪填上的。”
“啊?”酥酥一愣。
阮允棠扯了扯嘴角,笑意不達眼底:“賀啟洲最重臉麵,他罵得越狠,越證明他怕丟臉。為了侯府和他世子的顏麵,這筆錢,他就是砸鍋賣鐵也會掏出來。宋清雪嘛,最多吃幾句掛落,受幾天冷落。”
原書中不就是這樣嗎?無論宋清雪闖了多大的禍,賀啟洲總能一邊痛罵她,一邊為她收拾爛攤子,最後再把一切的過錯都歸咎到她阮允棠的頭上。
她真正在意的,是那個將她困在這裏,強行給她安上墊腳石劇本的係統。
“酥酥。”阮允棠收回思緒,抬起眼。
“奴婢在。”
“你去一趟城西的百草堂,近日我提不起精神你去配點提神醒腦的藥材做成香囊。”阮允棠聲音輕緩,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
酥酥眼睛一轉,“姑娘有喜歡的味道嗎?”
“黎檬子、幹桂花和薄荷吧,剩下的你看著配。”
“是,姑娘,奴婢這就去。”
阮允棠的臉上露出淺笑:“去吧。”
她眼神看向遠處,當年她將那個少年從水中拖上來後,在旁邊找到薄荷葉,給他擦拭過傷口。
這一次她想知道,係統能監控她的言行,但它能完全隔絕兩個人之間,因共同經曆生死而產生的最細微的感應嗎?
阮允棠想再賭一把。
臨近黃昏,阮允棠披著一件外氅腰間掛著一個香囊,由酥酥扶著,在後花園裏慢慢走動。
香囊繡樣很簡單,隻有幾片像薄荷葉但又開了幾朵不屬於薄荷的花,每一步都有一股極清淡的薄荷味隨風散開。
看似在隨意散心,但她的腳步,總是不著痕跡地朝著馬廄的方向挪動。
酥酥也懂事的指著馬廄的方向,“姑娘,那邊好像有迎春花。”
“你呀你,去看看吧。”阮允棠寵溺的點了下酥酥的鼻尖。
還隔著一段距離,就看見了沈宴的身影。
他這會兒站在馬廄旁,背對著她們,手裏拿著一塊粗布,專注地擦拭著賀啟洲的踏雪,動作沉穩有力,性子極烈的踏雪在他手下竟溫順得像隻貓。
阮允棠看著踏雪,對著身旁的酥酥發出輕歎,眼裏帶著向往。
“這匹馬養得可真好,瞧著就威風。就是可惜了......我這破身子,怕是這輩子都沒福氣再騎馬去郊外跑上一圈了。”
酥酥眨巴著大眼睛看著阮允棠試探的開口,“姑娘是想老爺和夫人了吧,以前他們經常騎馬帶您去青山寺祈福來著,山上的花可比府裏的好看。”
話音落下的瞬間,沈宴的手停頓了一瞬,身體緊繃了起來。
他的反應沒有逃過阮允棠的眼睛,扭頭對著酥酥笑。
“娘親每年都會去祈福,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吧。”
酥酥立馬會意,“也就這兩月的事了,要不奴婢回去一趟讓夫人到時候來接您一起去?”
風向一轉,將阮允棠香囊裏混著的薄荷清香送向了沈宴的方向。
她低頭看了眼香囊,再抬起時,眼中已是一片平靜,輕聲說:“再說吧,風大了,有些乏了,回去吧。”
酥酥有些拿不準阮允棠的意思,但估摸著姑娘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沿著原路離開。
直到主仆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處,他才緩緩鬆開了手裏的粗布。
從始至終沈宴都沒有回頭,也沒有去看那匹因為他情緒波動而有些焦躁的馬。
他緩緩抬起手,鼻翼翕動,仿佛空氣中還有若有似無的氣息。
那股味道......
薄荷香夾雜著桂花的味道,這種組合實在是太熟悉了。
腦海深處,傳來一聲脆響,有什麼就要破土而出了。
阮允棠掩去眸中的微光,不自覺的揚起眉毛,魚兒,似乎聞到了一點熟悉的餌料味道。
那年救他之前她曾偷吃過桂花糕......
【檢測到宿主試圖喚醒沈宴,警告一次。】
係統的話剛剛落下,阮允棠就當眾摔了個狗吃屎,連帶著酥酥也一起摔了。
“姑娘你沒事吧!?”酥酥嚇了一跳,扶起阮允棠時還看了眼確定是平路啊。
阮允棠黑著臉起身,“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