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強月年的一席話宛如給平靜的湖麵投下炸彈,年夜飯結束得很匆忙,直到夜深了,孩子們睡著了,大人們卻各有心事,睡得都不踏實。
強月年半夜吐了,吐完了更覺頭疼,直接坐在了地上,強小觀聽到聲音馬上起床倒水,強月年手抖差點沒有接住杯,多虧強小觀及時接住,喝完了水,強月年也徹底精神了,因為他們動靜比較大,其他人也陸續都醒了。
老強頭其實早醒了,他拉開簾子坐了起來,發了話:“起床以後讓強語帶弟弟妹妹去鄰居家拜年,其他人起來商量一下老三說的事。”
初一的早飯最簡單,因為有很多剩飯剩菜,孩子們去拜年以後,強小觀端上來酸辣湯說:
“小哥,喝點湯解解酒。”
強月年一臉頹廢,在老強頭的催促下,強月年開始娓娓道來。事情的源頭是有一天強妮跟強月年聊天,說爸爸,我的心跳很調皮,它一直跳啊跳,突然會停下來,好像有那麼幾秒鐘,不跳了,我就跟著憋氣,不呼吸了。起初強月年以為孩子在開玩笑,後來發現不對,他摸著強妮的脈搏,聽她的胸口,感覺她的心跳確實不太一樣。更誇張的是,有時候強妮睡覺的時候會突然憋一大口氣,有那麼幾秒,強月年甚至擔心強妮直接斷氣了,過了一會,強妮鬆一口氣,翻個身繼續睡覺。
強月年和妮妮媽帶著強妮去醫院檢查,得出了結論是,這是一種先天性心臟病,心臟室間隔缺損,用一個最直白的話說,就是心臟有一個小眼兒沒長上。
氣氛突然變得沉重起來,妮妮媽的眼淚無聲地滑落。
“國家給了我們二胎指標。”強月年繼續說道,“可是......我不想放棄強妮。我想帶她去北京看病,醫生說北京的大醫院是......最後的希望。”
聽到二胎指標這四個字,老強頭的麵色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變化,屋子裏再次陷入了沉默。老強頭眉頭緊鎖,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打著,似乎在權衡著什麼。強老太則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表情更為複雜。
“月年,你別傻了。”強二花突然開口,聲音尖銳,“現在計劃生育多嚴格,二胎指標意味什麼?不用我提醒你吧?強妮這病治不好的,何必浪費錢?再說了,她出生在清明節,命裏帶煞,克親人,活不過十八歲是注定的,這一點你心裏應該有數。你現在有了二胎指標,不如再生個兒子,老強家不能斷了香火。”
老大媳婦關注的點比較不一樣,她頓時黑了臉說:“什麼叫斷香火?這一輩有小語和圓滿倆兒子,不過就是月年生了閨女,老強家香火好著呢。”
“大嫂,你別跟我這咬文嚼字的,月年喜歡兒子,這誰都知道。再說了,月年就是一個酒廠的工人,掙的都是死工資,難不成要為了個病孩子去背債嗎?”強二花嗓門明顯變大了些。
妮妮媽聽著大家又拿她生不出兒子說事,翻了白眼,一句話都不想說,平日裏,老強家人商量什麼大事,兒媳婦是沒有發言權的,對於她們這些“外姓人”來說,最好的存在方式就是閉嘴。
強月年的臉色變得鐵青,拳頭緊緊攥住,指節發白。他猛地站起身,聲音顫抖卻堅定:“強妮是我姑娘!我得救她!這跟我稀不稀罕兒子是兩回事。”
大家從未看到強月年這麼激動,強二花還想再說點什麼,被她老公一把拽住。
強大沉思片刻問:“這病,治好了得花多少錢?”
這句話可把強月年問住了,可能醫生看出來他們注定負擔不起這個費用,甚至沒有具體跟他討論過這個問題。
又是一陣沉默。
老強頭說:“說不出來個數就可能是個無底洞,哈爾濱看不好,北京也不見得一定能治好,就算能治好,可能咱們一家人把值錢的都賣了也湊不出個手術費。”
強月年的眼眶再次紅了。
老強頭點上了煙說:“這件事我拍板了,算了,治不起。老三,這是命。”
強月年眼淚掉了下來。
老強頭說:“強妮這孩子,唉,誰家孩子出生在清明節?每年過生日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燒紙,也不怪那些算命的沒好話,既然事情出了,就麵對現實吧,你的命,你得認。”
強老太突然站了起來,聲音顫抖卻堅定:“老頭子,你不能這樣!強妮是我們的孫女,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我......我求你,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