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搬進了城西的老舊小區。
一室一廳,牆皮有些剝落,但窗外的梧桐樹長得很茂盛。
用最後一點積蓄付了半年房租。
剩下的錢,隻夠買兩箱泡麵。
癌症晚期的疼痛來得凶猛。
每天半夜被痛醒,蜷縮在床上,冷汗浸透床單。
吃不下東西,隻能強迫自己喝點米湯。
體重掉得更快。
鏡子裏的男人,瘦得顴骨凸出,眼眶深陷。
隻有腹部因為腹水有一點點微不可察的隆起。
“真狼狽。”我摸著肚子,聲音很輕。
“連死,都要死得這麼難看。”
手機在床頭震動。
是顧音。
從醫院那天起,她每天打幾十個電話,發上百條短信。
“奕情,接電話。”
“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病情我們可以一起麵對,你不能一個人做決定。”
我把手機調成靜音,翻了個身。
窗外的梧桐葉開始變黃。
秋天真的來了。
傍晚下樓買止痛藥,在小區門口看見了那輛黑色賓利。
顧音靠在車門上抽煙,腳邊一堆煙蒂。
她瘦了很多,套裝皺巴巴的,眼睛裏全是血絲。
看見我,她猛地站直,煙掉在地上。
“奕情......”
我轉身就走。
“蘇奕情!”她追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聽我說——”
“放手。”
“我不放!”她聲音嘶啞,“你知不知道我這一個月找你找得快瘋了!”
“病呢?病怎麼樣了?”
我看著她急切的表情,忽然覺得很好笑。
“顧音,”我平靜地說,“你到底是關心我,還是怕許錚知道,你又讓我這個替身得了絕症?”
她臉色一白。
“不是......我和許錚已經結束了。”
“哦。”我點點頭,“因為他發現,你心裏其實還惦記著替身?”
“不是這樣!”
她抓著我手腕的力道加大,我疼得皺眉。
“你弄疼我了。”
她慌忙鬆手,卻還是攔在我麵前。
“奕情,我們重新開始。”
“我會好好對你,陪你治病。”
“我發誓——”
“你發過的誓還少嗎?”
我打斷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開一段錄音。
是她婚禮前夜,許錚在酒吧說話的那段。
路清雅給我的。
“......贗品嘛,病幾次就會自己消失的。”
顧音聽著,臉色一點點灰敗下去。
“這是......”
“這是你心上人,對我們這段婚姻的評價。”
我收起手機。
“顧音,我不是要消失了。”
“我是要死了。”
“死在三年前那場誤診裏,死在手術台上,死在你每一次喊錯名字的夜晚。”
她張了張嘴,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下來。
“對不起......”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跪了下來。
在老舊小區臟亂的地麵上,在鄰居們詫異的目光中。
跪在我麵前。
“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求你了奕情......”
我看著她。
這個我愛了三年,也痛了三年的女人。
此刻跪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
可我的心,已經不會再為她的眼淚跳動了。
“顧音。”
我輕聲說。
“你說你愛我。”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
“當年那場誤診,真的是意外嗎?”
她猛地抬頭,瞳孔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