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桑滿滿關上臥室門,後背抵在冰涼的門板上,深深吸了口氣。
那紅色的喜被刺眼地鋪在床上,紅得像個笑話。
她走過去,手指無意識地揪住被麵,絲綢在她掌心皺成了一團。
盯著那抹紮眼的紅看了幾秒,她慢慢鬆開了手。
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在書桌前坐下,熟練地戴上耳機。
手機屏幕亮起,指尖輕點,盧深和吳圓圓的聲音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聽了這麼多遍,她都快能背下來了。
可她還是想不明白,盧深嘴裏那筆必須到手的錢,到底是什麼意思。
桑滿滿扯下耳機,胸口堵得慌。
她走到窗邊,夜色沉沉,隻有零星的幾盞燈還亮著。
快了。
等攝像頭一到,證據攥在手裏。
這場戲,也該唱完了。
桑滿滿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
夢裏盡是吳圓圓那張笑得張揚的臉,貼在她耳邊反複地說:“盧深早就是我的了,從大學起就是......你以為他真喜歡你?”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胸口劇烈起伏,額角一陣陣抽痛。
窗外天光大亮,她側耳聽了聽,外麵沒有任何動靜。
她輕輕推開房門,客廳裏空蕩蕩的,盧深已經走了。
餐桌上擺著一碗早已涼透的肉絲湯麵,凝著一層油花。
旁邊壓著一張字條:“小滿,別生氣了,醒了來工作室,我有驚喜送給你。”
桑滿滿盯著那行字,指尖慢慢收緊,將紙條揉成一團。
半晌,她又一點點將它攤平,盯著那幾個字,唇角扯出一抹極淡的冷笑。
桑滿滿推開工作室的門,一股濃烈的玫瑰香撲麵而來。
盧深正站在工作台旁,手裏擺弄著一大束俗豔的紅玫瑰,花束大得幾乎遮住他半個身子。
聽見動靜,他轉過身,把花往她麵前一送:“小滿,喜歡嗎?”
那片刺眼的紅直直撞進她眼裏。
桑滿滿整個人僵在原地。
不是這種紅。
是更燙、更猙獰的紅,像十年前那場大火,張牙舞爪的把半邊天都燒透了。
熱浪撲在她的臉上,濃煙嗆得直流淚,父親用盡最後力氣把她推出門時的那聲“快走”,到現在還在耳朵裏響。
等她從醫院醒來,世界就隻剩下這一種顏色,血一樣的紅。
盧深見她沒反應,又把花往前遞了遞:“小滿?發什麼呆呢?”
濃鬱的玫瑰香混著記憶裏那股焦糊味一起湧上來,她胃裏一陣翻騰,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吳圓圓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誇張的“哇”了一聲:
“盧深哥你也太浪漫了吧!這麼大一束玫瑰花,要是我也能談一個這樣的男朋友就好了。”
桑滿滿的雙手緊握成拳,他明明知道,她最討厭紅色!
她猛地回過神,扯出個要笑不笑的弧度,視線掃向吳圓圓:“那你跟他談好了。”
話一出口,對麵兩人都愣住了,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
看著他們這副樣子,她低低笑出聲:“開玩笑的,這驚喜,我很......喜歡。”
她沒接花,側身繞過工作台拿起水杯:“放你那兒吧,我的工作間都是顏料,沾上就糟蹋了。”
盧深完全沒察覺她的冷淡,反而得寸進尺:“好,對了小滿,突然想喝你煮的粥了。”
桑滿滿淡淡應了聲,轉身走向角落的小廚房。
身後傳來吳圓圓壓低的笑聲,和盧深得意的輕咳。
不用回頭都知道,兩人正在交換心照不宣的眼神。
這個小廚房,原本是個堆雜物的儲物間。
那年她為了拉投資,喝到胃出血住院,出院回來,就發現這裏被他改造成了廚房。
記得那個時候,他係著她的碎花圍裙,笨拙地守著砂鍋,額頭都是汗。
粥熬糊了也不讓她碰,非要重新熬一鍋,說病人不能吃焦的。
那段時間,他確實天天變著花樣給她熬粥。
山藥排骨粥、雞絲香菇粥、皮蛋瘦肉粥......她坐在這個小凳子上,看他小心翼翼吹涼勺子,一口一口喂她。
後來,工作室被他接手運營,這裏的位置也就調換了。
從最初笨手笨腳燙得滿手水泡,到後來閉著眼睛都能掌握火候,她在這方寸灶台前,把自己熬成了他喜歡的樣子。
桑滿滿看著熟悉的灶台,這次卻沒有開火。
她直接劃開手機,點了附近的那家廣式粥鋪的外賣。
外賣到得很快。
桑滿滿從後門接過,直接倒進了自家的瓷碗裏。
她敲了敲盧深辦公室的門,輕聲開口:“粥好了。”
盧深打開門,直接進了小廚房,桑滿滿在這個間隙,轉身,進了他的工作室。
她利落的把剛到貨的微型攝像頭,藏進了書架上。
角度完美,覆蓋整個辦公區。
確認無誤後,她才回到小廚房。
盧深抬頭對她笑:“嗯,還是這個味道,好久沒喝了。”
看,他根本嘗不出來。
他從來就沒真正在意過,她煮的粥到底是什麼滋味。
她早該發現的,那些所謂深情,不過是他精心排練的戲碼。
桑滿滿倚在門框上,輕輕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就像這些年來,她總是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