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紀野璐沒走多遠，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隻手用力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拽停。

是蘇冀風。

他追了出來，臉色鐵青，那雙總是沉靜的眼眸裏翻湧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失望。

“紀野璐！你鬧夠了沒有？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動手，你把我的臉都丟盡了！”

他的聲音裏滿是斥責，仿佛她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

紀野璐看著他，隻覺得心臟一寸寸冷下去。

“放手。”她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試圖掙脫他的鉗製。

蘇冀風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絲絨盒子，在紀野璐麵前打開。

裏麵躺著一枚設計精巧的鑽戒，在路燈下閃爍著冰冷的光。

“我本來打算今晚向你求婚。”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疲憊和受傷，“野璐，你今天讓我太失望了。”

他放軟了語氣，像是給予最後的寬容。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裏不舒服。但她們畢竟是清清的家人，從山裏出來，沒什麼見識。你回去，跟她們道個歉，也跟在場的長輩們賠個不是。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過，我們還能和以前一樣。”

紀野璐聽著這番話，幾乎要氣笑了。

他將她所有的尊嚴踩在腳下，然後告訴她，隻要她肯跪下，他就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如果我不願意呢？”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堅決。

蘇冀風的耐心終於告罄。

“紀野璐，別挑戰我的底線。”他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警告，“如果你執意要這麼任性，那我們——”

“分手是吧？那就分手吧。”紀野璐平靜地接過了他的話。

蘇冀風愣住了，他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幹脆。

紀野璐看著他錯愕的表情，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她沒有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毫不猶豫地轉過身，決絕地朝山下走去。

這一次，蘇冀風沒有再追上來。

紀野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雙腳被磨得生疼，她才在路邊一個長椅上坐了下來。

她抬頭望著沒有星星的夜空，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滑落下來。

她想起自己的雙胞胎哥哥，紀野。

三年前，一場車禍帶走了那個總是笑著保護她的少年。

父母一夜白頭，幾近崩潰。為了哄騙他們，也為了麻痹自己，她剪掉長發，束起胸膛，穿上哥哥的衣服，活成了他的樣子。

她以為隻要她還是“紀野”，哥哥就沒有離開。

那是她為自己建造的一座牢籠，她困在裏麵，日複一日地扮演著另一個人，幾乎忘了自己是誰。

是蘇冀風的出現，像一道光，劈開了她陰暗的世界。

他的溫柔，他的照顧，讓她第一次有了做回“紀野璐”的渴望。

她以為自己遇到了救贖，可以走出那片陰影，可以光明正大地以一個女孩的身份去愛人。

可到頭來，她才發現，那不是救贖。

他親手將她從牢籠裏引誘出來，又親手將她推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紀野璐擦幹眼淚，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五天後飛往倫敦的航班信息。

她要走了。

這一次，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重生。

她要變得足夠堅強，足夠強大，強大到再也沒有人可以輕易傷害她。

隻是，她沒能走出多遠。

一輛沒有開燈的麵包車悄無聲息地停在她身後，一個黑影猛地從車上竄下，用一塊浸了乙醚的毛巾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紀野璐甚至來不及掙紮，後頸便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