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將孩子的屍體妥善處理後,院子外顧清嶼正好拎著幾隻兔子回來。
他的身側還跟著柔弱似水的葉青青。
兩人有說有笑地往蘇暖的院子走。
但下一秒,笑意在踏入正院的瞬間,凍結在了臉上。
入目是一片狼藉。
昨日精心裝點過後的庭院,此刻如同遭了劫匪。
那株特意為蘇暖移栽來的百年古鬆,此刻難以入目,枝幹上原本係滿的紅線被扯斷,露出慘白的斷茬。
樹下被人刨了一個大坑,翻新的塵土上還有一灘像是幹涸的血。
風穿過空蕩的庭院,蘇暖站在一片落葉之中,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顧清嶼的腳步頓住。
目光緩緩掃過這一地狼藉,最後落在靜立在廊下的那道身影上。
看到她單薄的身子,大步一跨,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風這麼大,怎麼不披件衣服再出來?”
身後的葉青青麵色一沉,眼底微不可察地掠過一絲嫉妒。
隨後,她輕輕“呀”了一聲,聲音帶著驚詫與不安,“這是怎麼了?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這些是侯爺親自做了一夜才弄好的啊!”
“阿暖,這院子裏隻有你一人,可是不喜歡......”
話點到為止,她立馬住嘴,像是說錯話一樣看向蘇暖。
聞言,顧清嶼微微蹙眉,語氣是慣常哄她時的無奈與溫和:
“不過是一些燈彩飾物,不值什麼。你若實在不喜這布置,命人撤了便是,何須自己動手,弄成這副樣子。”
他頓了頓,目光掠過她沾了些許塵土的裙擺,“若是傷了手,我會心疼的。”
他的聲音依舊低沉悅耳,帶著外人難得一聞的柔軟。
若是往日,蘇暖或許會為這語氣裏的縱容而心軟。
可此刻,她隻覺得每一個字都像細小的冰針,悄無聲息地紮進心裏。
她沒說話,目光平靜地越過他,落在葉青青身上。
顧清嶼見她沉默,隻當她還在為昨日之事賭氣。
他上前一步,像往常般去握她的手,聲音放得更柔,“暖暖,別鬧了。昨日是我不對,不該同你生氣。這院子......”
“侯爺!”
葉青青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帶著明顯的驚慌。
顧清嶼回頭,隻見葉青青已快步走到了那株古鬆之下,正指著那一處翻新過後的塵土,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侯爺......”
她轉向顧清嶼,聲音發顫,帶著難以置信的委屈,“嫂嫂昨日瞞著您,悄悄在此處埋了一樣東西,是我娘生前特意為我去寺廟求的一枚古玉。”
“想著幾日後便是花燈節,送與侯爺保平安,本想給您一個驚喜的......”
她的目光幽幽地飄向蘇暖,“可如今玉佩......不見了!”
說著,懸在眼眶中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
“府中今日並未有客至,門房也說無人出入。這好好的東西,怎麼會不見了?”
最後那句,雖未明指,但其中意味,在場三人誰又聽不明白?
顧清嶼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猛地轉回頭,看向蘇暖,方才那點溫和的憐惜蕩然無存,眼底隻剩下寒意。
“蘇暖,是你動了樹下的東西?”
庭院裏死一般的寂靜。
蘇暖緩緩將目光從葉青青身上收回,重新落在顧清嶼臉上。
她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懷疑與指責,看著他因為另一個女人的眼淚而對自己露出的冰冷神色,心口那片冰涼,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連指尖都麻木。
她忽然想起,去年葉青青剛入府不久,不小心打碎了顧清嶼早年送的一支簪子。
彼時顧清嶼是如何說的?
他摟著她,溫聲細語,“不過一支簪子,碎了便碎了,明日我帶你去珍寶閣,隨你挑十支更好的。”
“嫂嫂她剛剛失去丈夫,正是憂神之時,並非故意,你莫要與她計較。”
而今,輪到葉青青失了玉佩,他便連問一句都嫌多餘,直接定了她的罪。
見蘇暖依舊沉默,在顧清嶼眼中成了無從辯駁的默認。
他心頭火起,更夾雜著一股被冒犯的慍怒。
“前兩日因為嫂嫂的去留同你吵架,是我不對。你即便心中有氣,也不該拿嫂嫂的東西撒火。”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那玉佩是她的念想,你何時變得如此不識大體!”
聽他這麼說,蘇暖攥緊手指。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比不過心頭的痛。
“把這裏收拾幹淨。”
顧清嶼視線掃過滿地狼藉,最後定格在蘇暖蒼白的臉上,“至於玉佩,我給你留幾分麵子,明日之前,你自行將玉佩還給嫂嫂。”
他看了眼不遠處的葉青青,“嫂嫂期待花燈節已久,你莫要寒了她的心。”